讓表兄那麼喜歡,當然不能做粗活;趙大哥是英雄,盧正前是別家的鏢頭,同行之人就這幾個,文雀又是奴婢,多做一些豈非理所應當?

姐姐聽了嘆氣,還想說些什麼,文雀截在先頭,數落她越俎代庖、要搶自己的工——就前天晚上,明明還來著月事淌著血呢,還要幫忙裝點車廂。那可都是重活!文雀這麼叫了,姐姐跟著不服,嫌棄她和少鏢頭走得太近。而後小之也不開心。那晚上她們半宿沒睡,可接著很快就把這些不快忘掉。他們有了新的煩惱。文雀唸叨起奸細;姐姐擔心起前路坎坷;連少鏢頭都不再為劫道之時沒抽出來的劍害臊,開始計算大梁此戰勝負。馬車內外愈發沉悶不堪,小之愈發打定主意,偏要往那所謂的虎山走上一趟。

想最初,是塞門鎮借宿那家掌櫃的說夏州有奸細,且尚未肅清。彼時經過了骷髏山一事,大家漸漸信了木棠所說,誰都不再把“奸細”真當回事。可離寧朔越近,事情便越不尋常。幾處小村寨都日夜閉門不出、還在自家院裡挖下許多藏身之所;而距離寧朔縣城還有十里路,道邊已經可見以天為廬地為蓋的牧民。仔細一問,說寧朔的規矩一天一變,今日只核准三十人入城,多一個都不放;如無過所,則需請里長作保寫信,否則一概不認良民身份,牢裡都不收。他們這些受燕賊劫掠又不堪戰火的牧民早就沒了牛羊,想來縣城投奔親友,如今進又進不去、回又沒出回,只能在近處湊活一宿,明兒再看看情況。小之聽罷這話自然怒火中燒,本該是進城去找縣令評評理的,可扭頭看見了姐姐那副如臨大敵的面色,不得不暫且委屈了心思。就算之後守城兵丁難為,她也沒使小性子,反倒和顏悅色地講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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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並不聽她分說,也不看過所,長槍只向盧正前腰間一指:

“練家子?城外待著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文雀總覺著身畔木棠有一瞬下意識的開心。

她最近總是這樣,神遊天外著、不知在為何事在樂呵。主子最近沒什麼興頭,上車就睡,她可是看的真真的。這姑娘時而是眼珠子跟著車窗外的飛鳥來回亂轉,時而是要伸手去折一把路過的枯枝,主子看不上的落葉她興致沖沖藏在懷裡視若珍寶,主子都不忍心拆散的幼犬她想問人主家買下一路帶走。她有時候還在夢裡笑,夢裡醒來坐一會兒也要笑,問又不說做了什麼,更不曾向自己討要那把金貼銀的匕首。她或許是膽子變大了些、重又適應了這朝不保夕的日子,還新懂得了謀定而後動?劫道那日她就沒忙著上前拼刀子,護著小之就要斷車騎馬而逃;險些被認出那日她也一切如常、不像自己險些不打自招。她好像也不再避諱說起隨軍遠征那兩人,尤其是她二哥,為其做完說客還不忘看家護院,將她和盧公子一舉一動盯得甚緊,甚至積攢久了還要當面來分說。

文雀沒和她一般計較,卻羨慕她看天看雲的這份恬然自若。最起碼文雀自己自打進了夏州地界,提心吊膽是沒有一刻停歇,且愈近寧朔愈烈。在城門外被阻住時,她幾乎片刻就汗出如漿,是又怕主子衝動做了出頭鳥,又怕對方油鹽不進蠻不講理,甚至動了請孔方兄來行個方便的歪心思。索性是在此之前城內已出來了一人,方下頜、四短胳膊腿、寬壯一個身子,活像神龕裡泥像復活;見了主子五品官眷的過所、畫龍點睛似的一張死氣沉沉的面龐更是變得活絡。他們由此順利入了城,文雀卻連鬆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一眼就瞧見一旁巷子裡殺狗剝皮的一群流民。她又是嚇得往盧公子身畔一鑽,木棠如炬的眼睛跟著就尋來,主子跳下馬車,好像還嫌現在的狀況不夠亂。

她甚至要一路閒散走著找旅店去,挽著木棠一起。盧公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頭,文雀落在最後,不知不覺就又看見許多令人不安的細枝末節,比如滿街關門閉戶的店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