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似曾相識得自在(第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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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雜七雜八,個頂個的漂亮,但實在不值什麼錢。她將這些破爛時時刻刻貼身收著,卻把小之專門做給她的新衣留在朔方刺史府,任其在民變裡不知所蹤,甚至時至今日,依舊不覺得心疼。那是打膝蓋的長襖啊,灰鼠裡子、彩繡面子,和高盧氏那身一樣鮮豔,卻暖和得多,光把手伸進去一捂整個身子都跟著熱乎,和現下這毛硬色暗的狐裘可不能比。這卻還是旁人不要的,得之不正,穿起來更好似在熱鍋上蒸著一樣,光叫人惶恐。她試過反著將其穿起來,又覺得扎脖子,乾脆疊好了也放在小背囊裡,卻太厚太沉,系都系不上。那教書先生的妻子可是因為攜帶不便才發火兒將其丟棄?她怎麼知道,她那時候縮在車廂裡,迷迷糊糊地,只知道喘不過來氣,又不敢下車去。有人一路與她同行——這是好事;可同行之人偏是韓告——這又使她幾次三番想要落荒而逃:是她,唆使他背信棄義綁架午家小兒;是她,連累他鋌而走險受人唾棄;他卻一言不發,只送回那對翠玉耳環,淡淡道句謝——豈非別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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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連馬車都逃不出去,只做了很多的夢。夢裡行在一望無盡的大漠,周圍縈繞著狼群幽綠的眼睛。噩夢在昨夜終於停了,太陽這會兒還鬧烘烘地在她肩頭窩著、在她耳邊趴著。她放下疊好的狐裘,也擱置下韓告要以此陷害她偷盜的念想,站起身先滿滿伸個懶腰,然後就出門去。先和韓大哥道歉,然後去找小之。瞧,事情從來都很簡單,用不著杞人憂天。
她卻不過只邁出去一步。
廳堂上下四方遮嚴,大中午照樣是個黢黑的洞。除了她屋子裡,和隔壁窗戶裡透出的淡淡陽光。隔壁,東南角本該是韓告住著的,如今卻門戶大開,已然人去樓空。住店錢好像昨日他已經給過,木棠本想回頭問小之借了還他……
她又往後院去。
方才就聽著些人聲驢叫,夾雜著辛辣炊煙,還有滋滋冒泡兒的飯菜熱氣。她早就該餓了,口中一直泛酸,總想吃些甜的,像糖水;或是軟的,像白麵。兩樣最好都要,如果她能付得起。荷包裡還剩下二十三枚銅板,共幾粒銀渣。算不得富裕,但也沒什麼要緊。上個月畢竟過了十四,算上虛歲便是十五,她已經算得成年,打些雜工、種田犁地、或是牧牛驅羊,或許……至少當下總能夠吃一頓飽飯。她這麼想,腳步還是猶豫了一會兒。通往後院有扇小門,她一時竟也不敢推開。近鄉情更怯,她居然害怕遇見美夢、更怕噩夢醒來。
她推開門,陽光滿當當迎面而落。她回到王府的夏天。
七月初的某一天,她從朝聞院離開時天亮了不久,府上庶僕趕了菜車正轉進東偏門來。執杖親事剛剛交了班,擦肩而去有幾個大小夥子熱熱鬧鬧湊上去幫忙。遠處鳥啼渺遠,頭頂尋不著綠蔭,她卻站在那裡看了又看,猜測著今天中午能有些什麼開胃消暑的好菜,嘴角不知不覺就翹起來。小之剛誇她記性絕佳,書背得比誰都快;薛娘子還嚷著要聽戲聽曲,說不定今日就有緣沾光;許久沒有下雨,說不定什麼時候殿下還要去華山求上一求……
她在門檻上坐下。
嚴夏轉眼換做深秋,卸車如今是裝車,站在老闆娘身邊那執杖親事轉過來一張小臉盤,倆渾圓眼睛將她一打量,剛蓄了些胡茬的唇瓣便歡快咧起,帶動了一對胖蠶豆似的耳朵:“快快快,剛又熱了一遍。”他小步回灶房去,滿當當端來一碗白嫩嫩、還冒著騷氣的羊奶,“荊典軍專門囑咐,知道你身子不好……”
七八月裡,有時候她也跟著小之似這樣徑直跑去廚房,端個小板凳等著討食呢。羊奶剛剛熱好,轉眼就結了一層奶皮,她拿手捏起來吃了,又要舔手又要吹氣。驢車剛剛裝好,滿當當有些食盒、有些被子衣服。空中忽上忽下飄著塵灰,驢子刨刨蹄,還要帶起來稻草碎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