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照清明各生塵(第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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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晉再次自告奮勇,很快又敗下陣來:描畫擦改半天,他卻愣是連兩條黛眉都應付不得,這邊要擦那邊要補,幾乎給小姑娘弄得印堂發黑。曹文雀乾脆就上前來趕人了,又得去打水洗臉。若讓戚晉說,光這麼洗乾淨了眉黛,他的阿蠻就清水出芙蓉,已然不可方物;她接著也不曾濃妝豔抹,不過於兩頰淡淡暈了胭脂,又在唇上點一抹紅,立時便改換了久病的氣色虛弱,顯出小女兒家青蔥的朝氣——更是別提有多麼攝魂奪魄!不同於馨妃那繞指柔的千嬌百媚,不同於戚曇那天家風度的高貴端莊,更不同於楊綽玉那略顯富態的純真嬌憨,她美得靈動而安靜,奔放而含蓄,好似一幅寥寥幾筆,信手勾勒的山水寫意:小短眉如煙似霧,雙眸是盛了日影的淺湖,乾淨清透;眼底嘴角的烏青毫不遮掩,倒像是不意漫溼的墨色,增一分舒展慵懶的柔情。
日夜相處久了,驀然見到這般久違的精氣神,戚晉哪還顧得上什麼廟會!恨不得拿個幡子隨走隨招搖,告訴整個世界這樣漂亮活潑的小姑娘是他戚晉未來的妻。一同騎了平夷先往騾馬市去,他環過阿蠻腰身,分明走在大街寬巷,卻好像依舊喘不過氣。索性李木棠好養活,第一眼看上匹驢子很快就成交,總算是能放她自己一騎獨行。那小毛驢不太高,她坐上去腳一抻都捱得著地,不怕摔但也實在走不快。雖然今兒個這摩肩接踵的態勢,也實在沒有策馬飛奔的條件。華山廟會說是三月十五才到正日,實則從初一起便已經開始狂歡。往來人群就好似那道旁純熟的花蕾,迫不及待從葉子裡衝出來,追著風要長得熱火朝天。曹文雀只一個轉身就失去蹤影;他將平夷讓給二哥,欠了毛驢韁繩,和阿蠻來回照樣得扯嗓子喊著話,如此也未必聽得清。都是初次來華陰,最初還怕迷路,結果裹挾在人群裡,這麼不知不覺著就被簇擁不知哪處地界,只見得人流至此擁堵不通。戚晉抬眼望去,青紗公服一字排開,至目之盡處密密不歇。華陰郡有這般多衙役?還早早排班在此處?戚晉心生疑竇,卻來不及多想,已被推至那洗泉院白玉階下。有名公差隨即攔住去路,燙紅一抬,牛鼻子就是一撅:
,!
“拜白帝老爺?十兩銀!”
李木棠那眉頭立刻飛老高。天下無神佛,上廟只為看熱鬧,更何況這連廟都沒進去,憑什麼給錢?十兩銀子可夠她吃半年!想也不想,小姑娘催驢就要回轉。在那之前戚晉只得一抬手,荊風也不知從哪兒就有錢袋飛過來。官差一手滿當當握了,伸胳膊卻還要阻攔:
“下馬下驢!”
分明離山道還有好一段路,西嶽廟更是看也看不見,談什麼下馬?戚晉至此當真是惱了。對面那不過就是個毛頭小子,年紀只怕都不到十六,披了張皮還真要作威作福充大爺?這回是曹文雀忽而閃身堵在他面前,雙手合十連連陪笑,操著鄉音說都是自己人,並不是有意冒犯:“我這妹子身體不適,心卻是誠的,千里迢迢來此一趟,你寬宥則個?”對面卻伸手將她向後一推,耷眼皮直衝李木棠一掀:
“拜神騎著驢來拜?真當自己是個玩意,爹孃死得早沒人教過你什麼是禮數?”
要不是荊風力氣大,要不是周邊人實在太多,來去不由己,戚晉本要當場發作,好好教訓教訓那嘴上沒把門的愣頭青!就算已經被人潮沖走很遠,他依舊還要犟一句:“她有家!”繼而再將她冰涼的手握緊。小姑娘自己卻不說委屈,反而揚了笑臉說要去周邊好好逛逛玩玩。誰說只有西嶽算風景呢?華陰郡裡裡外外每條街巷都已顯出擁擠,處處溢滿喧囂和香氣:漿水攪團酸得冰牙,烤饢焦黃沾了鍋灰,包子鼓囊囊又漏了汁水,肉餡快被剁進了案板。這頭,酥油餅緊著邊沿下鍋,滋啦滋啦,跳起來的油都發紅;擀麵杖吭哧吭哧左右攆過,餃子皮應聲打旋兒飛起,沾了菜餡的筷子又磕著盆沿;鐵質大勺提高了一抖,滾沸的茶湯濺落在灰瓷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