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力而為!”

義憲後半夜的夢裡,便全是這樣一張熱血映紅的赤誠臉面。長公主自己才不過十五年,出嫁卻有三年,從興明宮到範府,是聽慣了夫子慷慨激昂、男人家矢志不渝,哪裡親眼見過這樣英武不屈的女子,竟使她以為當下的人生無趣。她的丈夫很好,卻畢竟年歲也太小;范家上面壓著一位老太師,中間挺著一位侍中,孫兒輩如今都做了京兆尹,曾孫少不了每日戰戰兢兢。夫妻倆可別提房闈樂事,連話都少說。如非受父訓,哪有今日這遭相偕同行。夜半人靜,愁思無憑據,她想起自己兒時錯過的歡笑,又為晚生了幾年深深抱憾。瞧長兄長姐、還有皇帝陛下,年歲相仿,曾經如何相親!偏她孤零零一個二公主,上面隔了個痴傻的三哥,下面連跟了兩位夭折的弟妹,誰也挨不著;既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親孃也疏於關照,唯一親近些的勉美人得了癔症自戕於上元殿,如今除了夫家,竟像是伶仃漂泊、全無依靠了。所以皇長兄懇請,她便全力以赴;當下羨慕趙伶汝一往無前,甚至也想給自己尋個地痞流氓好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或許身在華陰,西嶽大帝有求必應?她這般念著睡去,第二日一早如約便有賴皮刺頭不請自來。皇長兄親王府長史蔣孟,說來也是范家遠房的姻親。那滑頭卻規矩得很,可不敢隨意同長公主攀親戚,開口只說“進言”、“替主家分憂”、“為長公主著想”。莫不是昨晚夜會趙伶汝被他聞著了味?義憲眉頭一挑,一句“快快住口退下”尚未叫出,卻聽對面先行發難:

“長公主夤夜忙碌,傷身勞神,敢問駙馬、為何不加勸阻?”

範毫自到華陰便去同縣令任君生吃酒談天,義憲幾近一夜無眠,卻直到現在也不曾想及丈夫,當下是雙頰一紅,自覺有愧。蔣孟便知事已成了七八,又來問:

“先皇時,宣清公主曾拋卻私利、勸先皇勵精圖治、遠離楊珣。宣清公主此後不久難產而薨,宣清公主府竟有十餘年做了湖興郡公府。因緣際會,豈非可嘆。”

,!

“楊珣畢竟是姑姑丈夫。”義憲答道,“國事上大義當先,家事上夫妻一體,這有什麼好說?”

蔣孟點頭一笑:“是,否則新豐郡主……啊、不,是襄安公主,何以太太平平,預備著要做燕國賀可敦呢?”

義憲眼神一低,總瞧著那賊眉鼠眼的傢伙不懷好意。本來覺少,丈夫又遲遲不歸,正當煩躁,她遂起身便要送客。蔣孟留步一剎,只挑明一件事情:

“任縣令盛情款待駙馬,是因為其父親京兆尹是自己上官;京兆尹力勸長公主夫妻到訪華陰,難道不為賙濟庇護自家縣令?榮王殿下微服私訪要查什麼,必定與范家脫不了干係。華陰的水不清,長公主既然嫁作人婦,又不得聖意,不妨效仿襄安公主,隔山觀火,獨善其身。莫再做,宣清公主之憾吶!”

短短這麼幾句,分明威脅警告。義憲何時被人如此駁過面子,當即氣得雙手發麻,頭頂血湧。卻如若細想:蔣孟區區一介長史,如何這等放肆猖狂?他今日來此,又到底是作為榮王府的府吏,還是范家的姻親?

蔣孟隨即告退,旋即是範毫走進門來。京兆尹的好兒子沉下臉、難得裝出幾分肅殺派頭,義憲一腔怒氣竟立時散了;再聽丈夫侃侃而談,分析局勢深中肯綮,景仰之心更油然而生,使她柔了化了,恨不得聽之任之,根本無從隱瞞避諱了!

四月十二日,華陰生變。

此前數日,家書一概俱闕。

李木棠搬入宣清公主府“借住”了六天,心神不寧就等了六天。她所以應當忙起來,除了初七初來乍到整頓稍歇,初八即著司馬左謙篤領著,好好去各處看了看修繕現狀。這一看不得了,人正兒八經的公主府遠非趙茂故居改建的榮王府可比,光佔地便與半個興明宮相當,期間沉湖挖渠、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