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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靜仙嫻靜地坐在一旁,賓客們陸續入座,或賀壽,或帶來珍玩。她有些恍惚,並不十分在意——她在等著開鑼,等著看那一身短打的裝扮,等著開嗓時,那一句“啊哈”。
鳴鑼震響,白玉堂亮相,他是林沖,鬱不得志,被奸人逼得走投無路的末路英雄。
他唱:按龍泉血淚灑徵袍,恨天涯一身流落。專心投水滸,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顧不得忠和孝。
然後餘光不經意地一掃,腦中突地空白。
是他?
是他!
白玉堂慌忙唱下去,旁人眼中,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胸中一顆怦跳欲出的心中塞進的震驚!
大帥身旁站著陳雲然和另一張新面孔,衣著打扮上看來,應該是新近的副官。英挺的軍裝裹在身上,他留給人一副精悍的印象;壓低的帽沿遮住了眉宇,白玉堂本看不大清楚,可是和陳雲然昂首交談的瞬間,那雙黑亮的眼睛,卻清晰地扎進了白玉堂的心底。
那人微蹙眉毛看著戲臺上熱鬧地故事,彷彿不大明白。那雙眼裡乾淨的神氣,卻一如初見。
白玉堂看著他望著自己,興味十足。他臉上上了妝,畫了油彩,他認不出他。可他仍覺得有一絲悸動,他們又見了面,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形式,他滿腹的疑問也無法沖淡那莫名的喜悅。
戲臺上奔離了林沖,你方唱罷我登場,遊園驚夢又繼續,咿咿呀呀。
白玉堂卸了臉上的油彩,擦得狠了,臉色發紅,有些疼。
“白老闆,大帥有請。”
來的是陳雲然,仍是那副說不清道不明的笑臉。白玉堂不經意地將它和另一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對比起來,對於陳雲然的笑容便愈加深惡痛絕。但是他仍是笑著道聲謝,匆匆地換了衣衫,跟著陳雲然走去偏廳。
偏廳裡等的卻不是曹大帥,而是曹家小姐。
白玉堂明白她的心思。人盡皆知曹大帥捧他的場,卻鮮有人知曉,他真真正正的金主是這位看似羞澀嫻淑的曹小姐。其實她很有點新派的作風,愛恨情愫,敢做敢為,不大像那些窩在深閨裡的舊式小姐。大帥把她當成心頭肉,手中寶,也便隨她行事,不大約束。
她此刻正對自己說著什麼,白玉堂卻好似聾了一般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盯著曹靜仙身旁的年輕軍官,有些發怔。
隻言片語零星飄進耳朵裡,什麼世交之子,幼年便背井離鄉,給送去了國外留洋,學了軍事和經濟,又說回國當了曹帥的副官,少年得意,如此。
白玉堂忽然笑笑,他明白那人為何聽戲時蹙了眉毛一副不大受用的模樣。
那人垂著眼,不正視自己,表面裡仍是一副精幹、波瀾不驚。白玉堂知道,只怕現在他正合計著是不是用槍在他腦袋上開個窟窿,好堵了他的嘴。
那雙黑亮的眼睛裡,溢位點慌亂,一點惱色——也不知他是在惱什麼,興許是氣惱自己。
白玉堂忽然覺得心頭輕飄起來,嘴角勾起,便無忌地笑出來,不待矯飾。多久不曾這樣笑過?久到連自己都記得不那麼清楚。
白玉堂彷彿聽見曹靜仙給他們做了介紹,他叫展昭。
展昭。
昭字,挺適合他。
白玉堂點頭算是周全了禮數,那個人也報以禮貌一笑,只是卻遠不如永全院裡的笑那般純粹。他們都在人前上了油彩,伊呀呀唱著自己的戲。他忽然覺得或許,他們遠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只是彼此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