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傘卻大部分遮在了賈寶玉的頭上。

從那一頭柔嫩的秀髮上望下去,鵝黃的衣裙溼了一片,映出溼衫緊貼的冰肌玉骨,美的叫人心疼。

“啊”賈寶玉忽然輕呼一聲,一臉焦急道:“這風大雨大,妹妹怎麼出來了?”

黛玉幽幽抬起頭來,似怨似喜的望了他一眼,柔柔的聲音,在這夜雨之中,風聲之中,飄忽如幻,嘆息道:“你只怨人行動嗔怪你了,你再不知道你慪人難受。這風大雨大的,你又出來做什麼?”

賈寶玉壓低聲音,有些沙啞,但明顯說不出的焦急,道:“你身子又弱,受不得風雨,還來管我做什麼?你只裡面待著,打發紫鵑喚我便是,自己出來,再病了,急也急死我了。”

黛玉低頭不語,半日方道:“現在知道急了?自己不顧風雨,在甲板上發怔的時候,怎麼見你急?”

賈寶玉一時語塞,只見頭頂的油紙傘下一滴雨珠滑下,落在黛玉光澤的秀髮上,沿著秀髮繼續向下滑,直到末梢,越蓄越沉,化成一點亮光掉在甲板上。

那亮光隨即崩碎,散落四方。

輕輕握著林妹妹持傘的手,往她那邊推了些,油紙傘大部分都遮在黛玉頭上,賈寶玉後背一涼,只覺背上重又升起一絲寒意,心中卻暖烘烘的,輕聲道:“你豈不知,你若淋了雨,再病了,我便更急。”

黛玉卻彷彿無動於衷,微笑著抬頭望著寶玉,拿另一隻手來,輕捧寶玉的臉頰,悽美的容顏,只把那微醺的眼,百般的柔情,默默,默默不語。

“我便是知你,懂你,才出來看你。”半晌,黛玉幽幽的聲音,竟如世間最美妙的旋律,讓人沉醉。

夜雨,寒風,整個世界冰涼冰涼。

黛玉悄悄將頭又靠在了賈寶玉肩上,彷彿理所當然,彷彿千百年來本因如此,他們靠在一起,緊緊靠在一起

賈寶玉周身卻忽升起一股暖意,襲遍全身,心肺也是暖烘烘的。

“你只又是何苦,既知我懂我,就不該冒著風雨出來尋我,豈不知你病了,我便也病了”

夜雨襲襲,寒風颯颯。無邊的黑幕與無數的雨線,彷彿已渾然一體,分不清哪裡是雨,哪裡是夜幕;急落的雨線又好像與寬廣的河面鑲嵌一起,分不清哪裡是河水,哪裡是雨水;遠處的河水供夜幕一色,分不清哪裡是黑暗,哪裡有水流湍急

賈寶玉腦中只覺一片空白,只想望著她,眼中只有她,心中只有她,腦中只有她

身旁那一絲熟悉眷戀的幽香,在這冷冷的風雨之中,不離不棄,纏纏綿綿,如影似幻,卻那般真實的纏繞著他。

………【第七十九章 受阻】………

耽擱時日已久,賈寶玉離了李家莊,便將水手分成兩班,晝夜不斷行船,希望能及早趕到金陵。

一連行了多日,墨雨站在船桅上手搭涼棚觀望,眉頭不由皺了起來,見二爺正站在甲板上想事情,忍了忍,還是向下喊道:“二爺,那船還跟著我們,一路行來這許多日,實在有些蹊蹺,是不是放下小船,派幾個人過去探探虛實?”

那是冷二郎柳湘蓮,領著一眾南下的黑手黨和地下黨,護著秦可卿的船隻,本是遠遠跟在後面,因賈寶玉行止不定,冷二郎怕跟丟了,這才一路緊隨旁邊,不想,卻惹來墨雨懸了幾日的心。

墨雨雖年輕,卻比其他小廝謹慎的多,倒叫賈寶玉另眼相看了不少,笑道:“原該如此,難為你有如此心思,若是其他可疑之處自然要調查清楚,不過只這一條船,大可不必在意。”

墨雨遲疑了一陣,但見二爺都這麼說了,便也不再提起,只暗自提心。

那不遠處緊隨的船隻上,船樓鵰翎柳葉窗大開,在驕陽照耀下,出刺眼的白光。卻是秦可卿正拿著賈寶玉送給她的西洋千里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