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習習,雨夜微涼,這陌生的影王府裡,木迴風裹著天洲做了一個朦朧的夢。

她夢見了一位鶴髮老叟笑意盈盈地望著遠方的稻田,她問:“亂世已至,您怎麼還能笑著種田?”

“小娃娃,無論在什麼日子裡,人都是要吃飽的。”

“如今盜匪橫行,您這稻田怕是”,木迴風還沒說完,那鶴髮的老叟就伸出他精瘦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仍是笑意盈盈地說:“難道要因怕那盜匪而棄良田於不顧嗎?盜匪也是人,若他們拿得去,便給他們吧。”

“小娃娃,爺爺我只有種田的本事啊,如今那麼多人都需要這糧食,爺爺放不下,即使是哭也要鍾出這畝田來,何不笑著來呢?”

老叟的眼珠雖然混濁,但木迴風卻覺得那雙眼睛比珠玉更有光澤。

“阿爺,可是若盜匪搶了您種的稻田,那惡就會更有力量,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老叟拿起了手邊的鋤頭走下了田地,將手伸到頭頂揮了揮:“娃娃,回去吧,爺爺種的地惡人拿不去,若真有那麼一天,老頭子我就一把火燒了這稻田。”

翌日晨光初綻,侍女掛起床前的紗帳,輕輕地推了推木迴風的肩膀:“郡主,您今日要同王爺、月影郡主一起入宮赴宴,奴婢是來給您梳妝的。”

“嗯?”木迴風睡眼惺忪地從被窩中轉醒,如夢初醒地環顧四周,夢中老叟喊她回去,她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會回家去,清醒了片刻,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家。

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大得令人迷惘,心底裡爬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就像地底下噴湧而出的蟑螂,密密麻麻地從一點向周圍擴散開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一旦出現了一絲恐懼,它就會如同蟑螂一樣在心裡繁衍,織就一張巨網,捕殺那心靈尚未成熟的小勇士。

大漠漫無邊際,尋常人很容易在裡面迷路,再加上大漠之中還會時不時地來一場沙塵暴,所以大漠在一般人看來,實在不是一個可愛的地方。

但木迴風就喜歡自己一個人背上行囊在大漠裡瞎晃悠,因為她知道,大漠對於她來說是不危險的,她不必擔心自己是否會迷路,她只要往前走就是了,只要向自己喜歡的風景去就是了,因為她知道,等她走累了,想回家了,只要拿出聽風閣的通訊靈玉給阿孃發一個位置座標,阿孃就一定會帶著駱駝阿佑來接她回家。阿孃的懷抱很溫暖,阿佑小山似的駝峰也很可愛。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這裡離大漠太遠了,通訊靈玉沒法把她的位置傳送給阿孃。何況她也不想阿孃來涉這趟險,不想阿孃再與宗葉齊輝有任何瓜葛。

也許每一個人或早或晚都會離開父母的庇護,隻身踏上陌生的土地。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只有自己記著來時的路才能夠不會迷路。

“郡主,郡主?”直到侍女伸手小心翼翼地在木迴風眼前晃著,木迴風才回過神來,她看著鏡中被侍女精心打扮了一番的自己,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鏡中的人明眸善睞,膚如凝脂,頭髮也被侍女精緻地梳成了乖巧地樣子,飛燕髮簪一左一右對稱地插在髮髻上,好看的不像話。

“郡主,好看嗎?”木迴風不想回答侍女的這個問題,她覺得挺好看的,但她就是不喜歡,這個世界有許多好看的東西,沒有必要都去喜歡。

侍女退下之後,木迴風就在那呆呆地坐著,眼睛沒有聚焦地望著前方,突然就不想再努力了,一直以來都在嘗試著擺脫的那些東西依舊纏繞在身旁,早年是窮追不捨的追殺,如今又是別有用心的溫柔,其實她並沒有失憶,與其說她失憶了,倒不如說是她希望自己失憶了。月影透過血脈之力擁有了她的記憶確實在她的意料之外,但也正好替她掩蓋去她撒下的這個謊言。

她不想記得她曾經因為害怕,把另外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稱作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