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哪裡敵得過重黎之師,不到一月,早已蕩平。可是重黎是個仁慈的人,哪裡肯痛下毒手,處置共工氏百姓不免姑息一點。哪知等到重黎班師回來,那共工氏的百姓又紛紛作亂起來。帝嚳聽了大怒,揀了一個庚寅日,將重黎殺死,以正他誤國之罪。一面就叫重黎的胞弟吳回代做火正祝融之官,並叫他帶了大兵再去攻討。吳回因為重黎之死都是為那些亂民的原故,替兄報仇之心甚切,加以帝命嚴厲,所以更不容情,一到那邊專用火攻,竟將那些亂民焚戮淨荊從此共工氏的名稱,不復再見於史冊,亦可算是空前的浩劫了。等到吳回班師回來,帝嚳嘆道:“朕非不仁,下此絕手,亦出於不得已耳!”

且說共工氏雖然平定,但是帝嚳終究放心不下,意欲出外巡狩,以考察四方的動靜。正要起身,適值常儀生了一個兒子,這是帝嚳第一個長子,當然歡喜。過了三日,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作摯,恰恰和他的曾祖考少昊氏同名。這個亦可見上古時候,沒有避諱的一端。

又過了幾日,帝嚳決定出巡,帶了姜嫄同走,朝中的事情由金、木、水、火、土五大臣共同維持。這次出巡的地點是東、北兩方,所以先向東走。繞過了菏澤,到了曲阜,便到少昊氏墳上去拜祭過,一切詢風問俗的事照例舉行,不必細說。

公事既畢,就和姜嫄同上泰山,在山上游了兩日,方從泰山的北面下山,遠遠一望,只見山下莽莽一片,盡是平原,從那平原之中又隆起一個孤阜。當下帝嚳就問那隨從的道:“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從人道:“那裡叫章丘。”帝嚳吩咐:“就到那丘上歇歇吧。”行不多路,兩旁盡是田塍,大車不能透過,帝嚳便命車停下,向姜嫄道:“朕和汝步行過去,亦試得?”姜嫄答應,遂一齊下車,相偕而行,隨從人等均在後面跟著。

且說姜嫄雖是個后妃之尊,卻是性好稼穡,平日在亳邑都城的時候,早在西北地方畫出幾百畝地,僱了十個工人,栽桑種稻,播谷分秧,不時去經營管理,指點教導,做她的農事試驗常有的時候往往親自動手,這田塍的路是她走慣的,所以一路行去並不吃力。這時候正是暮春天氣,一路平疇綠野,高下參差,麥浪迎風,桃枝挹露,更是分外有趣。那些農夫,亦正疏疏落落地低著頭在那裡工作,忽然抬頭看見這許多人走過,不覺詫異,有的荷鋤而觀,有的輟耕而望,都不知道帝嚳等是什麼人。

不一時,帝嚳等到了章丘之上,只見無數人家環繞而居,雖則都是茅簷草舍,卻是非常之整潔。在觀望時,忽然一片狗吠之聲,早有三四條狗猙獰咆哮,潑風似地向帝嚳等衝來,磨牙張口,竟像要咬的模樣。早有隨從人等上前驅逐,那許多狗雖則各自躲回它的家中去,可是仍舊朝著外邊狺狺的亂吠。從這狗吠聲中卻走出幾個婦人來了,有的抱著小孩,有的手中還拿著未曾打成功的草鞋在那裡打,見了帝嚳等便問道:“你們諸位從哪裡來的?來做什麼?”隨從人等過去,告訴了她們。

她們一聽是帝和後,慌得趕快退回。有的退回之後,仍同了小孩子躲在門背後偷看,有的從後門飛也似的下丘去找男人去了。

隔了一會,只見無數赤足泥腳的農民陸陸續續都上丘來,向帝嚳參拜。帝嚳個個慰勞一番,又問了他們些水旱豐歉的話頭,然後向他們說道:“朕此番從泰山下來,路過此地,看得風景甚好,所以過來望望,無別事。現在正值農忙的時候,你們應該趕忙去耕田,不可為朕耽誤,朕亦就要去了。”眾農民之中有幾個老的,說道:“我們生長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從來沒得見過帝、後。現在,難得帝和後一齊同到,這個真是我們百姓的大福,所以帝和後務必要停一會再去。我們百姓雖則窮,沒得什麼貢獻,一點蜜水總還是有的。”說著,就請帝嚳到一間屋裡來坐。帝嚳看他們出於至誠,也就答應了。一面就有許多婦女來參見姜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