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跌價,你說分就分說合就合?”柏為嶼說完,轉身往廚房走。

段殺呆了幾秒,驟然反應過來柏為嶼要幹什麼,忙驚恐地追進廚房,張嘴還未來得及阻止,柏為嶼已找到一瓶啤酒,猛地往自己頭上砸去。

“為嶼!”段殺搶上前徒勞地捂住他的額頭。

柏為嶼丟下酒瓶渣,天昏地暗,晃了晃,定下身形後立刻推開他,用手背一擦腦門上的鮮血,發出重重的喘息聲:“別碰我!”

段殺呆滯地保持著可笑的錯愕神情,張著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柏為嶼抹一把臉上冰冷的啤酒,“還你了!這樣,可以和你分徹底了吧?”他問,哭慘了的一張臉上淚水混著酒水,絲絲血跡沿著眉梢往下滴落,一雙淚眼從指縫之下露出來,既怨又恨。

段殺握緊了的拳頭緩緩鬆開,目光渙散了,滴水成河的往事在心間流淌而過,絕望得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恍惚地覺得自己的靈魂一剎那間抽空了,打小自負慣了,今天才發現,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

柏為嶼在屋子裡翻找自己要帶走的東西,一邊找,一邊狠命剋制源源不絕的淚水,如此慘烈地愛傷過一次,今生不再敢毫無保留地付出了,這個屋子裡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兩個人的,單獨屬於他的,少得可憐。

他開啟房門,最後一次回頭看一眼,有很多捨不得,只能咬咬牙都放下,那個他深愛過的混蛋仍然站在那兒,背對著他,背影憔悴不堪。

哪怕有再多傷害,他也堅信段殺是真的愛他,那一定一定是愛,明明明明有愛,為什麼轉頭就愛上別人,突然說要分手?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那時他心血來潮要用油性筆畫紋身,從段殺的胸口畫到小腿,畫裸女畫黑貓警長畫兔斯基,盡不畫正經的東西,許多天都洗不掉,段殺氣不過但不會畫畫,便把他摁過來在他背上寫字,寫二皮臉寫兔崽子寫小流氓,他一邊咒罵一邊舉起兩面鏡子,一前一後對著角度照,扭得脖子都快斷了,才看清所有的字,在橫七豎八的字中,他看到自己後腰上有三個字:“我愛你”。

他嗓音洪亮地命令:“給老子寫到前面來!罰你寫一百遍!”

最後他趾高氣昂地頂著滿胸脯“我愛你”,大咧咧的叉腰照著鏡子,臭屁地逼段殺給他拍各個角度的□,滿意地直哼哼,還一個勁追問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段殺:“我是不是帥到地平線以外去了?”

他從小就學會在人前偽裝成堅強好勝的老大哥,只有在段殺面前才不自覺地流露本性,其實他很幼稚,很膽小,也很沒主見,段殺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嬌慣著,對他五花八門的小把戲都照單全收,在他沒拿到駕照時風雨無阻地接送他,從沒在他身上吝嗇過一分錢,替他求情在自己手上留下永久的傷疤,甘冒風險為他頂罪……如果那都不是愛,怎麼會在分手後任由他施暴動粗,任由他勒索荒謬的賠償?

他們曾經抽同一支菸,用同一個水杯,穿同一條牛仔褲,有多少美好的往事,永生難忘。他倒回來,從背後抱著那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你對我好的,我都記著呢,謝謝你。”

深夜,楊小空走出機場,晃亮的燈光照在他略顯疲憊的冷峻臉孔上,顯得駭人地蒼白。招了輛計程車坐進去,他習慣性掏出一包煙,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未點,馬上意識到這不太禮貌,便用兩根手指夾著那根菸神經質地在指間轉動。

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天空微弱的光亮,空氣悶熱潮溼,雨水將下未下。對司機說了地址,楊小空沒有再開腔,眯眼看著計程車的後視鏡上掛著的幾串很新鮮的茉莉花。清新的香味瀰漫在車子裡,讓人煩亂的思緒稍微靜下來,那雪白的花瓣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清綠,既病態嬌弱,又奇異地惹人憐惜。

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