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左寒高高興興地將這個好訊息帶給杜佑山,哪想杜佑山被氣哭了——不是誇張,是真的哭了,這個打擊當真是五雷轟頂,他從片刻的痴呆中清醒過來,觸電般從椅子上跳起來抓著鐵欄杆,手銬晃得丁零當啷亂響,三十好幾的大男人像個小孩子一樣氣急敗壞地狂掉眼淚:“不是真的!你開玩笑吧?我的觀音!我家祖傳的!捐了?誰允許他捐?賣出去我還能買回來,捐了我找誰買去啊?”

白左寒嚇了一跳,既好氣又好笑:“你這是幹什麼?哭什麼哭?武甲是幫你!他昨天捐的今天就上報了,所有媒體都對這行為大加讚賞,你知道對你來說多有利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財迷!現在最重要的是爭取寬大處理,少坐幾年牢!”

“我寧願多坐幾年牢!”杜佑山嚷嚷道:“我費了多少錢買回來的啊,兩億多!兩億多啊!”

看守員呵斥:“嫌犯!注意點!”

白左寒才不理他呢,啐道:“方霧給你投資的何止兩億?都打水漂了!還賠錢替你打官司,人家沒哭,你有臉哭?”

提起那位難兄難弟,杜佑山歉疚地收斂了一點,依舊痛不欲生,淚流滿面地囁嚅:“不是錢的問題,那是我家的,我家的,光緒十年我祖上當了房子……”

“什麼你家他家?光緒個毛!你腦子有問題就是從你祖上遺傳下來的!”白左寒不耐煩地翻白眼:“抱著個破瓷器幹嘛啊?不能吃不能喝,等你一歸天,你家那兩個敗家子轉手就賣掉了!”

杜佑山什麼都聽不進去,萬念俱灰的模樣,精神失常般喃喃自語:“觀音是我家的啊!從祖上傳下來,一代傳一代,到我手上沒了!早知道不給他了,他騙我,他騙我!嗚嗚……”

白左寒抖抖西裝下襬站起來,嗤笑:“較什麼勁呢?毛病!”

不知不覺已入冬,二審即將開庭,楊小空得知汝窯觀音捐給博物館的訊息,心情大好,魏南河觀察他的臉色,試探著說:“其實二審誰也沒信心,一個不小心判得比一審還重就弄巧成拙了。”

“魏師兄,你對杜佑山夠仗義了。”楊小空滿臉掩飾不住的好心情,“這樣吧,我答應你,牽頭寫一封聯名求情信。”

魏南河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沒有楊小空這個門面支援,圈內誰都當不起出頭鳥。

楊小空若有所思:“我不會起草這種求情信,完全沒經驗,不過杜佑山會,我應該去向他請教一下,他當初給為嶼寫的那封求情信可是聲情並茂啊!”

魏南河臉色驟變,乾笑兩聲,“好了,別提以前的事了,由我來以你的名義寫。”

楊小空一挑眉毛,輕笑,“你以為我會用杜佑山對付我的那招對付他?放心,我沒那麼卑鄙。”

魏南河沒敢多廢話,楊小空如今不是麵糰性格的小綿羊,誰都得敬他三分,若是惹毛他,到手的聯名信又飛了!藉著楊小空正在興頭上,魏南河連夜寫出求情信,列舉杜佑山為文物保護和文化傳播做出的努力,適當地誇大其詞,無中生有,把杜佑山誇得跟花一樣,滿滿五頁紙,緊接著乘熱打鐵交給楊小空簽字。

楊小空看也不看一眼內容,直接在最後一頁寫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取出印章時微微露出猶豫之色。

魏南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屏氣凝神等著。

楊小空摩挲著手裡的印章,忽然百感交集。石頭是魏南河忍痛送他的,印章是柏為嶼刻的,雖然被魏南河罰蹲牆角,但感覺真幸福,得到這件禮物讓他著實高興了好幾天。而今時今日,他想辦的事辦成了,想得到的名譽和地位也得到了,卻再也沒有什麼事能讓自己高興。

他輕緩地嘆了聲,蓋上印章——到此徹底終結了這段仇恨。

魏南河惴惴地問:“你不看看內容?”

“有什麼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