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今天是輪

在胡家,你去不去?”餘三姨太太手上拿著電話機子,眼睛望著窗戶外頭,說道:

“這一陣子,我輸得太苦了,連零用的錢都週轉不過來。”劉太太在電話裡笑道:

“你哭什麼窮?我又不問你借錢。”餘三姨太太道:“這是真話,昨天和老頭子麻

煩了半天,只要到二百塊錢,又是支票。天氣也漸漸的暖和了,我要做幾件單夾衣

服。”劉太太道:“不要算賬了,我又不是你的老頭子,算給我聽做什麼?乾脆,

你說去不去?”餘三姨太太想了一想,說道:“我來罷!不過要請你先挪動一百塊

現款。”劉太太道:“我還沒梳頭,打算到澡堂子裡去梳頭帶洗澡。我在那裡等你,

你可以去找我。錢的話,回頭再說。”餘三姨太太道:“好!就是那樣說罷。”餘

三姨太太掛上話筒,在煙筒子裡取出了一根三炮臺煙,擦著火柴吸著了,便靠在睡

榻上,望著天花板,想起了一件心事。整整的把一根菸卷抽完了,她才慢慢的起身,

對鏡子掠了一掠頭,又重新撲了一些粉,然後開啟玻璃櫥子,挑了一件新鮮顏色的

衣服穿了。揚州老媽照規矩站在一邊照應,和她牽大襟,牽領子,拾落得清楚了,

拿出細銀絲織的小錢口袋,遞給餘三姨太太。又在玳瑁菸嘴子上,安上了一根菸,

等她囗在口裡,然後擦著火柴替她燃上。一面笑著說道:“今天三姨太太氣色很好,

一定可以贏得幾百塊錢回來。”餘三姨太太笑道:“贏也不想贏,只要這買衣料的

兩百塊錢保得住就是好的。”說畢,高跟鞋子一陣響,走出大門。那個時候,是三

姨太太出門的法定時間,馬車早在大門口套好了。三姨太太說了一聲“澡堂子”,

便坐上車。不一時,到了潤身女浴所,會合了劉太太,便一同坐著馬車,到胡宅來。

這時,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一輛汽車。大門院子裡,又停了幾輛包月車。劉太

太笑道:“小鬍子汽車,倒先到了。”兩個人提著錢袋,一直望裡走。一個三十來

歲的小胖子,長袍馬褂,頭上戴著紅頂便帽,手上拿著手杖,嘴唇上養著一小撮短

鬍子,從裡面走出來。他一看見劉太太,走上前拍著她的肩膀道:“你這幾天,手

氣太好,要請客吧?”劉太太舉起手來,將小胖子的手一撥,瞪了他一眼,笑著罵

道:“滾開些!你贏了錢又請過誰?”小胖子道:“那也不算什麼。我今天要是贏

了,我就請客。”劉太太道:“你這個時候鑽出去,又往哪裡跑?”小胖子道:

“衚衕裡面,有一點小應酬,一會兒就來。”劉太太道:“不長進的東西,明天告

訴你家太太,罰你跪踏板。”小胖子把頭一縮,張著嘴伸出半截舌頭,眯著一雙肉

眼,笑了一笑,就抬著肩膀走了。餘三姨太太問道:“這是誰?我倒和他同過兩回

場面,還不知道他姓什麼。”劉太太道:“這是劉二混,你怎麼不認識?早幾年,

做了四五任知縣,很有幾個錢。現在在部裡,弄了一個掛名差事。一年到頭,專在

外頭賭。雖然鬼頭鬼腦,人到是很好的。”兩個人說著話,走到後進。劉太太先就

在錢袋裡掏出兩卷鈔票,走進廂房裡去。房裡一個男子漢,正坐在桌子邊算籌碼,

看見她二人進來,便站起來笑道:“今天要多少?”劉太太將一卷鈔票,往桌上一

扔說道:“三百!”餘三姨太太對劉太太道:“劉姐,你拿一百五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