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色不太好。

似乎是為了烘托悲涼肅穆的氣氛,在深秋時節,又下起了雨。

恰好,被人群包圍的棺材緩緩出現了。

我不願聽到哭聲。

我想要閉上眼睛。

325。

2015年,1943年後的第72年。

對世人來說,這是容易發生撕逼大戰的一年。

對我來說,這是重逢的一年。

但對Steve來說,這既是重逢也是失去的一年。

Peggy去世了。

326。

Peggy葬禮這一天,是她去世後的第三天,萬聖節剛結束一個星期。

是我們重逢的第十天。

是我在醫院醒來的第五天。

也是你再次離開我身邊的第五天。

327。

我討厭醫院,足足討厭了兩輩子。

我討厭我在醫院出生,討厭我在醫院重生。

我討厭我在醫院被確診為脊髓灰質炎,討厭我在醫院被確診為小細胞肺癌。

我討厭我獨自被醫院。

我討厭我在醫院醒來,卻找不到你。

328。

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按時來查房,檢查我的身體狀況。

穿黑西裝的特工總在門外逗留。

穿藍白病號服的我只能默默地在床上畫畫。

329。

這輩子我沒有再次選擇畫畫。

攝影也挺好玩的。

工作外的大部分時間,我搭著火車在全國各地旅行。隨身只帶相機,切斯特煙,以及一行李箱的膠捲。

我很久很久沒像現在一樣靜下心來,安安心心地畫畫了。

330。

我想畫些什麼,比如這間高檔卻空蕩蕩的病房。

但起筆時,已經在構思在哪裡加入你合適了。

依照明暗色調,我想把你擺在窗前。

依照三角構圖,我想把你立在門邊。

依照內心願望,我想把你放在床上。

331。

現在情況有點不妙。

以前無論我如何畫什麼,幾筆下去,你曾經的身影已經若隱若現了。

但是現在無論我如何安排,我都無法畫出一個完整的你。

情況如實,我已經畫不出曾經的布魯克林小王子了。

332。

看護我的人還給我找了一個心理醫生。

我猜他們可能擔心,我因為跟你待過一段時間也會導致大腦混亂。

我原本應該很氣憤的,但無奈他們找的這位心理醫生文質彬彬,和善還有耐心。

更何況,他一見到我的畫就接連誇獎。

這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333。

“無法畫出一個完整的人?”Andrew Garner醫生問道。

“是的,”我把十幾幅畫都遞給他看,“我嘗試了好多種方法,但是都在將要畫到面部表情時停下來,然後再也畫不下去了。”

Andrew看看畫,又看看我,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無意冒犯,但是請允許我發問。”

“您說。”

“女士,你有什麼……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而特別難以釋懷的事吧?”

我愣了愣神。

334。

我難以釋懷的事多了去了。

可不只是因為覺得時日無多。

比如說,上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母愛。

比如說,被人求了婚,卻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