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黎嘉駿並沒有考慮過上海的戰事,甚至說,她知道淞滬會戰,可那隻限於一個名詞,什麼時候發生的,什麼時候結束的,打得怎麼樣,在哪兒打,她一概不知。印象中和淞滬會戰搭邊的最靠譜的一句話就是“淞滬會戰以後,疲勞不堪的中**隊連日跋涉,趕赴南京……”

沒錯,淞滬會戰以後就是南京大屠殺,可南京大屠殺在十二月份,難道說淞滬會戰打了四個月?!

日軍號稱三月亡華,結果在上海那地界兒磨蹭了四個月?節操呢!

更何況,還有租界呢!八國聯軍擺著看的嗎?

種種違和感讓她走前完全就沒考慮上海打仗的問題!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發生了,迫在眉睫,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淞滬戰場必然有日本海軍參與,在陸路不通的情況下,唯一的水路也被斷了,她要是想安全,最遠只能到南京了。

可是……她不敢去……南京。

黎嘉駿幾乎一夜愁白了頭,現在她一個人寄住在齊家,這畢竟不能長久,佔領區的物資全是緊著佔領者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困難,當初齊齊哈爾的時候若不是吳家家底深厚,恐怕她早就凍死餓死在那兒了,現在哪敢一個人拖著人家。

難道,只能跟著魯保甲長兒子魯卓去山西嗎?

這孩子倒真不是說笑,他這幾天果真收拾起行囊了,同行的還有幾個差不多年齡的少年,有兩個竟然還是當初的學兵,他們訓練的時間比較長,手上有了點老繭,又在進軍營的時候剃了個軍隊統一的板寸,日軍在火車站或者大街上最喜歡檢查這樣的人,一旦感覺不對就拖走,去了哪兒當然不言而喻。

離開也是技術活,她估摸自己是等不到大哥所說的那個照拂了,還是自力更生的好,或許她可以直接往西去重慶,乾脆一步到位,然後趴著不動了,幫二哥挖防空洞去!

打定了主意,她便收拾起行囊準備辭行了。

這次離開,就不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了,保甲長給兒子準備了一個牛車,趁人家正準備著,黎嘉駿去南鑼鼓巷的院子那兒搜刮了一套被褥用席子裹了打包,林林總總準備了一大堆食物和必需品,為了低調,她還穿了灰撲撲的褂子和長褲,頭上包了頭巾,像個大嬸似的,就準備出發了。

齊家人心情很複雜,齊老爺子得知她要走,唉聲嘆氣的,本來跟在小齊醫生後頭往這邊走,半路忽然一跺腳走了,白鬍子飄飄的。

小齊醫生嘆了口氣,獨自過來,送了一堆吃的,一邊給她塞袋子裡一邊小聲道:“爺爺心裡苦悶,他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黎嘉駿檢查著行裝,“你多照顧照顧他吧,老人家,經不起奔波了。”

“前兩日你是不知道。”小齊往外看看,“老爺子偷偷藏了瓶耗子藥,可把我奶奶嚇著了。”

“咦?怎麼的這是!”剛問出口,黎嘉駿就覺得自己瞎問,答案不就擺著嗎。

“還不是那回事……”小齊醫生無奈,“就是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

黎嘉駿咬著嘴唇,還是忍不住道:“恐怕,還長……”老爺子大概看不到那天,“你們,好好的,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反正,活著本就不容易。”

“……”小齊不說話了,她拿麻繩給包裹捆上,易儲存的乾糧塞在棉被最裡面卷著,既安全又穩妥。

“小齊,謝謝你。”

“說什麼謝啊。”小齊苦笑,“我們也該謝謝你,光鬼子入城那一天,就該多謝你了。”

黎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