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常亦寧是高冠束髮,那張臉龐神態細緻,撼人心魄,現在卻那般隨意,彷彿真的有不問世事的清耽高遠。

知曉這人是常亦寧,剛才的好奇心頓時去了個乾乾淨淨。楊茉轉過身就要離開,裙角卻被旁邊的枝葉勾住。

春和見狀忙彎腰去解楊茉裙子上的枝葉,卻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乾枝,清脆的斷裂聲響,惹得亭子裡的人看過來。

剛才說話的人皺起眉頭便要探頭檢視,卻被常亦寧伸手抓住,“言析兄,不礙事。”楊茉順著木葉間隙看到了常亦寧的目光,那平靜的視線裡帶著許寬容。

也許早就發現了她在這裡,不過沒有說破罷了。

春和收拾好裙襬,楊茉沉下眼睛轉身沿著路向前走。她本就是無意走到這裡,也就沒必要去刻意躲避。

常亦寧身邊的人恐怕都不知曉,常亦寧並不是不入仕,而是正在尋找恰當的時機,是真的要投靠馮黨。

一個連朋友也欺騙,只會一心攀附權貴的男人,還指望他信守諾言和她相依相守不成?上輩子她真是看錯了人。

楊茉之所以停下來偷聽常亦寧和那人的談話,是因為說到了當今的朝局。

大周朝高宗皇帝為道士設了上清院,之後的肅宗更是篤信讖書,到了宣帝勵精圖治廢棄了上清院,成帝晚年國力衰退又聽信讒言重新開設上清院之後,皇宮中的煉丹爐就一天也沒停過,本朝皇帝年少繼位對丹藥之事更有濃厚的興致,整日裡詢問丹藥的成果,連朝政也不理,大周朝的國運便一年不如一年。

要說父親的案子另有別情,那一定和馮黨脫不開干係,父親也是不肯向馮黨屈服,這才寧願在安慶府不肯回京任職。

這些事錯綜複雜,不是她一時能弄清楚的,楊茉梳洗乾淨躺在床上,拋開腦海裡那些龐雜的思緒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卯時初婆子就來屋裡看楊茉準備的怎麼樣。

因是去文正公董家府上看道場,魏家的馬車卯時末就到了,大家上了馬車,楊茉注意到魏夫人投過來的目光,已經和之前有些不同。

常大太太和魏夫人笑著說家常,很快馬車就到了文正公府。

楊茉在常亦宛後面下了車,立即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也有女眷這時候登門,大家見面先是寒暄,然後不留痕跡地互相探看。

“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道場。”

一位夫人低聲道。

魏夫人一臉怪不得的神情,“所以請我們都過來。”

皇上的旨意誰敢不捧場。

“太醫院院使也來了,等道場結束就輪流為世子爺診脈、辨症。”

楊茉看著下人捧著香爐、供果忙碌地穿梭,為病人診脈,竟然要等到道士作法之後。

到了文正公董夫人的院子,道士已經在香案後站好,文正公夫人被人攙扶著給道士行禮,在場的女眷都不敢說話,靜靜地瞧著,一番法式過後,道士要去前院祈福,女眷們就陪著文正公夫人進內室裡說話。

董夫人鬢角花白,面容憔悴,“昨晚我還夢到老三醒過來了,半夜裡我就過去瞧,還是沒有半點的起色,從前湯水還能喂下些,而今卻也不能了…這樣下去如何還能活。”

魏夫人上前輕聲道:“有沒有請京外的郎中?”

董夫人嘆氣,“請了,都是說一樣的話,不中用了,讓我備著後事,”說到這裡董夫人眼睛紅起來,“四月回京一路上都還好好的,去宮中遞了摺子回到府中就倒地不起,我這才聽副將說,早就受了傷,只是一直不肯休息,我的兒啊,怎麼那麼傻。”

董夫人正哭著,管事媽媽匆匆進屋,顧不得別的,忙道:“夫人快去瞧瞧吧,世子爺不行了。”

董夫人呼吸一滯幾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