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一怔,就問道:「怎麼鬧騰了?」

小吏說道:「不知沈安從哪找來的三個殘疾的軍士,那三人在州橋說了自己當年的廝殺之事,又說了是如何被砍斷了手腳,被刺瞎了眼睛,那些百姓有不少都在哭……」

曾公亮起身道:「這是什麼意思?」

韓琦冷冷的道:「沈安的手段罷了,他不直接弄,而是找人來訴苦,這樣文武之間卻不至於形成僵局。這是他慣用的手段,不過卻很管用。」

「可誰想到這等手段了?」

歐陽修覺得韓琦說的太簡單了些,「這等募捐本就是麻煩,若是一味說什麼那些人家失去了獨子的苦楚,能有多少人出手相助?可叫了幾個殘疾的軍士來,百姓一目瞭然,這才是眼見為實。」

「是啊!百姓沒見識過戰陣,所以你說什麼他們都以為是假話,唯有讓他們看看那些慘烈才行。沈安怎麼總是能想到這等手段呢?」

曾公亮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去看看!」

韓琦起身道:「老夫的事做完了,若是有人問,就說……就說老夫去看病。」

這人把脫崗說的這般理所當然,讓歐陽修不禁艷羨不已:「州橋離這裡近,要不……咱們一起去看看?」

三人就這麼悄然出了皇城,一路去了州橋。

等能看到州橋時,就見周圍被圍得水洩不通,壓根沒法進去。

三人好在有馬,在外圍坐在馬背上,就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那西賊一刀砍掉了某的腿,某一把把他從馬背上拖下來,然後一拳一拳的打,那時某忘記了自己少了一條腿,只記著要殺敵……」

那個少一條腿的軍士扶著邊上瞎眼的軍士,眼中多了恨色:「那些西賊在西北犯下了滔天大罪,多少人被殺,多少人被劫掠?那些女人一路哭嚎著被拖走……是男兒的可能忍?」

「不能!」

陳洛在人群中喊了一聲,可這次他卻不是一個人,無數百姓在憤然大喝。

這聲音宏大,壓住了一些文人的牢騷。

斷腿軍士眼中含淚,「是不能,所以某當時就想著要弄死他。弄死了他,說不定某的同袍就會少死一人,大宋的百姓說不定就會少被劫掠一人……」

人群在沉默,但某種氣氛在蘊集著。

「西北苦,西北的將士更苦,可我等卻沒有後退半步……」

軍士鬆開手,獨腿站著,哪怕身體搖搖晃晃的,卻依舊昂首:「我等一步不退,那是因為一旦被突破,對於西夏人來說,後續就是一馬平川。也就是說,我們的身後……就是汴梁!」

軍士說完後,就扶住了瞎眼的軍士,另一個斷臂的軍士扶著他的另一邊,三人就這麼相互攙扶著出去。

人群默默分開了一條道,大家都在看著這三個看似很彆扭,卻讓人心酸的組合。

「他是勇士!他們都是勇士!」

沉默的人群中,一個女人的呼喊顯得格外刺耳。

「我們的身後就是汴梁!」

有人熱淚盈眶的道:「我等在汴梁風花雪月,他們在西北為國戍邊,誰敢說他們是賊配軍?誰?」

「來,某這裡有大車,某送你們回家!」

一個車夫趕著大車出現了,那軍士笑道:「多謝,不用了。」

車夫不解的問道:「為何不用?」

獨腿軍士說道:「今日坐了你的車倒是方便,可明日還得自己走……自己走很辛苦,到時某會懷念坐車的方便……日子總是要習慣的,享受了自己不該享受的東西,不好。」

車夫愕然,看著三人相互攙扶著漸漸遠去,漸漸的,一種莫名的感動升起,他牽著牛車過去,不由分說的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