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瞄了一眼後視鏡,頓時不樂意了,嚷道:「欸,你這狗吐我車上,可要賠錢的。」

滿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答應司機賠他洗車錢。

司機卻不依不饒,像難得拉了一個年輕好欺負的大冤種,非讓她賠誤工費,一口價要八百塊。

「師傅,做人要講道理吧。是,我的狗吐到你的車裡,我同意賠。但你不能獅子大張口,漫天要價。你自己聽聽,你要得合理嗎。」滿月扔下手中的紙,憤憤說,「你這車就是拉貨的,後面髒不拉幾也不坐人,我能誤你什麼工。」

「嗐,你這小姑娘可真逗。」司機瞪向後視鏡,「嫌棄我車破,勞斯萊斯不破你怎麼不坐呢。」

兩人爭執起來,司機一腳剎車停在路邊,態度強硬,吼道:「八百一分都不能少,愛坐不坐,不坐下車!」

滿月硬脾氣,不妥協。結果,司機連人帶狗給她扔在路邊,氣得她直踢路邊的道牙子撒氣。

十一月已經入冬,天寒地凍,幾條狗乖乖蹲成一排,天然皮草讓它們感覺不到冷。滿月穿著羊羔毛外套,被冷風吹得上牙磕下牙打抖。

離家不遠了,可這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訊號不好,叫車軟體刷不出來。

正發愁,路邊減速停下一輛車,降下車窗,問她,「需要幫忙嗎?」

昏黑的天色,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車內男人的臉,但溫潤平和的玉質嗓音,在夜裡,滿月可太熟悉了。

是她最討厭的人,陸啟明。

他可真是陰魂不散,走哪兒都能遇見。

好面子的滿月,不願意讓陸啟明見到她落魄狼狽的模樣,裝作不認識,無聲擺擺手。

可總有不爭氣的隊友拖後腿,土松犬記得這個前爹,兩隻肥嘟嘟的大爪子趴在車窗,搖頭擺尾,伸著舌頭諂媚討好男人。

沒出息!

滿月自我紓解,或許是同物種相吸。

滿月被牽引繩扽得向前撲,這下兩人強行臉對臉,視線猝不及防地隔空相撞。

陸啟明看著她,沒表露出多餘的情緒,直白提醒她,「這裡叫不到車,就算運氣好叫到車,你覺得能好運氣裝下它們嗎?」

「滿月。」陸啟明故意停頓了一下,語氣平溫地叫她的名字,像在刻意拉近他們之間的關係。

滿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拿這種事置氣受苦的是自己,劃不來。

車是體型較大的黑色皮卡,滿月不情不願地問他,「車後面怎麼開?」

陸啟明推門下車,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嚥下了想說的話,直接脫下羊絨大衣遞給她,「穿上,別感冒了。」

車流稀少的公路上,他們靜止對望,陸啟明身上只剩了件單薄的毛衣。滿月猶豫了幾秒,伸手扯過,動作自然熟稔披在身上。

借著幽微的路燈,滿月攏著長款的羊絨大衣站在一旁,悄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陸啟明幫她把狗安置在車後鬥,怕狗中途淘氣跳下車,還貼心地固定了牽引繩。

在她的印象中,小時候的陸啟明就長得比一般男孩子清秀,鼻樑挺直,眼尾狹長,臉皮像雲吞皮白而薄。在別人一臉嬰兒肥的年紀,他的下頜線就懂事得流暢分明。

等比例長大的他,樣貌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氣質愈發清雋溫儒。明明幹著粗活,舉手投足卻猶如穿長衫、拿摺扇的斯文公子。

對於陸啟明選這種外表悍猛,與他格格不入的車,滿月捉摸不透。

正如當初,不理解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竟然選擇畢業留鄉。

一切安排妥當,陸啟明拉開副駕的門,視線投向心不在焉的滿月,好心情地逗她,「不上車嗎,還是打算坐後面。」

後面,那是不可能的,這一路的風能把她吹成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