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英的丈夫早些年病逝了,單位宿舍也收回了,兩個兒子的媳婦都接納不了婆婆,兒子地位低說了不算,她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女兒身邊幫忙帶孩子。

客廳傳來一陣敲門聲,陸啟明起初沒答應,緊接著又傳來一陣擾人的敲玻璃聲,他才煩躁地起身去看,上了霜花的玻璃貼著小姑娘圓鼓的臉。

陸啟明拉開窗子,不太客氣地問滿月:「什麼事?」

滿月神神秘秘地說:「進去說。」

然後抬起一條腿搭在窗臺上,準備翻進去,陸啟明按著她的腦袋,硬生生把人推出去,她單腳跳著「哎呀呀」,差點兒坐個屁股蹲兒。

「走門。」

兩個小孩坐在沙發上,氣氛嚴肅得像兩方會晤商討大事,滿月拉開外套拉鏈,從懷裡掏出一個存錢罐,歡喜地遞給陸啟明。

「給,哥哥,這是我攢的零花錢,全給你,你放心,你不會沒錢讀書的,還有,我媽和我說你不會被送去孤兒院的,你放心吧。」

看陸啟明乾坐著無動於衷,滿月把存錢罐塞到他腿上,自言自語:「我就這些錢了,剩下的我媽說她先給我攢著,長大了給我,你別嫌少,我再慢慢幫你攢。」

說完,小姑娘自己美滋滋傻樂。

夕陽照進屋內,橘紅的光線給少年黯淡無光的眼中增添了一抹光彩,陸啟明知道不應該遷怪於滿月,沖她露出無奈地淺笑,「你媽騙你的。」

「騙我?」滿月摸不著頭腦,「你說她密我壓歲錢啊?那可不行。我回家得找她理論去。」

滿月當時沒能理解,陸啟明說的騙,不是指壓歲錢。

不久後,滿家發生了一件很詭異的事,往日歡騰的小姑娘性情大變,白天打蔫不說,一到了半夜就哭。

連續哭了好幾天,全家人都睡下了,夜裡被滿月震耳的哭聲驚醒,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這可把陳嵐急壞了,懷疑不是實病,又帶滿月去找那個大仙去看事兒。

大仙依舊神神叨叨,不過,這次比上次還邪乎,一語道破:「你家之前住過一個男孩吧?」

陳嵐抱著眼睛哭腫的滿月,先是一愣,後連連點頭肯定。

大仙說:「那就對了,你把那男孩找回來,就他能壓得住你閨女。」

不管陳嵐有多少顧慮,但她實打實地愛孩子,女兒就是當媽的軟肋,這才跑去居委會說接陸啟明回家撫養。

二〇〇九年,滿月沒能逃過全國爆發的甲流,持續發燒好幾天,病懨懨躺在床上,饞嘴的小姑娘胃口全無,飯都吃不下去了。

陸啟明端了一碗黃桃罐頭,把她從被窩裡拎起來靠在床頭,一勺勺餵她。

冰涼的黃桃肉入口酸甜,緩解喉嚨的乾澀,滿月小口嚼著,燒得稀里糊塗不忘邀功:「哥哥,我沒騙你吧。」

「沒騙我什麼?」陸啟明低頭搗著碗裡的黃桃,弄成方便送入口的小塊。

趁著屋裡只有他們兩個,滿月把小秘密分享給他,原來,得知陸啟明即將被送去孤兒院的前夜,滿月失眠了,輾轉反側窩在姥姥懷裡哭,「姥姥,我不想哥哥走,哥哥太可憐了,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去那裡會不會被別的小孩兒欺負啊,咋整啊。」

姥姥也不想陸啟明走,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最後兩人裡應外合,滿月裝哭,姥姥給那個大仙塞了二百塊錢,幫著演了這場戲。

聽完,陸啟明端著碗,什麼都沒有說,輕垂的長睫顫了顫,心裡都懂。

這一年發生在滿月身上的怪事太多,陳嵐不知道打哪兒聽人家說名字裡含「雪」字不吉利,雪過了冬天就融化了,站不住,得給孩子改個名字。

全家人絞盡腦汁研究,正在寫作業的陸啟明抬起頭,提議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