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趙康年沒想到杜士儀竟然問得這麼仔細;儘管隱約聽說過杜士儀和宇文融相交甚密;可他身在外地不敢盡信;此刻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可宇文融都死了;這些隱情對人說也沒用;他最終還是垂下了頭;“此乃我的疏失;我無話可說。”

“你的考績相差懸殊;在各任上雖有疏失;然則在魏州任上;卻曾有河工德之;計戶公允之稱;今你既然言說天南地北均可;我注擬你為彭州錄事參軍

這本該是林永墨問趙康年的話;此刻趙康年發覺杜士儀親口詢問自己;而且所注官職不是別的;竟是彭州錄事參軍;儘管彭州在西南眾多大州中並不算顯眼;可卻緊挨著劍南節度使所在的益州大都督府;他一時完完全全愣住了。

即便他本對這一次的銓選不抱多大希望;仍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司緣何委我如此重任?”

“我看重的是;你曾經在魏州前前後後親自臨場主持治水;前後計有三年。蜀中雖富庶;然則岷水卻一直常常成災;如今朝中有歲修楗尾堰之議。自從秦時李冰父子築堰以來;漢時一度設都水椽和都水長;蜀漢則設堰官;而後歷朝歷代;一直對堰體多有擴修;尤其是貞觀年間高公任益州長史期間;更是一再擴修楗尾堰。我注擬你這精熟水利的人前往彭州任錄事參軍;便是期許你他日在歲修楗尾堰時;能夠有所作為”

此話一出;趙康年頓時心中滾熱。儘管宇文融拔擢了他;但宇文融在地方上嘉許或拔擢過的人不知凡幾;大多都沒有私交;可就因為他是宇文融任用過的人;宇文融回朝他便遭人暗地打壓;更不要說宇文融罷相之後了。倘若不是他此前因為上下考而減選;魏州那位柳刺史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他下上考;只能給兩個中下考來寒磣人;他也不至於在任滿兩年之後就能夠重新作為選人參加銓選。可是;今天的主司中書舍人杜士儀竟然能夠在那麼多人中;注意到他精擅水利

“杜中書……”趙康年一時竟是忘了銓選注擬之時;一概都以主司稱呼;喉頭竟是有些哽咽。他退後一步;鄭重其事地深深一躬到地;“在下定然不負所望”

“很好;去吧。”

今日上午這最後一個選人注擬完畢;杜士儀方才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就發現旁邊的令史林永墨臉色有異。他知道是自己對趙康年的期許被此人聽在耳中;恐怕心頭別有滋味;卻也不解釋;只是語帶雙關地說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就如同是你;在三省六部從事案牘書啟整整十幾年;就算是再文采斐然的前進士;在你熟悉的事情上也是勝不過你的。既然我有幸能夠主持一次銓選;自當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林永墨本來就因為杜士儀的看重而心生感激;此刻更是銘感五內;一時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此次九天之內三次注擬;同樣是鎖院;所有的主司都必須在這尚書省呆到九天注擬全部完畢;這才能夠回家。但注擬都是第一天最忙;接下來就要省心多了;疲憊不堪的一幫朝廷大佬們大多數只顧著吃飯;沒力氣說話;就是說話也多半隻提及一上午注擬了多少人;而答案自是五花八門。最快的已經把今天的八十餘個選人注擬完了三分之二;最慢的卻還只完成了三十餘人。這一次杜士儀的成績正好是中間值;既不出眾也不落後。

而下午的注擬一開始後沒多久;杜士儀就見到了宇文融那張名單上的另一個人。和顯然方正的趙康年不同;出身寒門的方漸那就不是簡樸了;而是不拘小節。衣衫老舊的他看上去有些落拓;一進門就唱了個大喏;而後滔滔不絕地自述起了履歷。

不到三十而已經經歷了三任官;這放在普通人身上彷彿蔚為可觀;然而;山南西道閬中尉、江南西道嶽州巴陵丞、揚州法曹參軍事;和趙康年一樣三任都是外官的他自然也不能算是仕途一帆風順的人。

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