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有膽子做這事的愣頭青也不是沒有,事後找個罪名收了下獄流放也就完事了。可這位陸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按他的話說,為人臣,可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卻萬萬不能為華平這等人死而後已。

陸大人遞奏摺使了個手段,奏摺沒被華平的人涮下來,呈上去兩天才到皇帝跟前。這廂奏摺遞完,那邊陸大人告了個假,回家收拾東西,攜妻女與一二家奴,火速趁夜出宣京城,跑了。

兩天後,天威震怒,下令緝拿陸青徽嚴查,卻見人去屋空,陸大人家家徒四壁,什麼也沒留下。這下老皇帝氣得更厲害了,抖著手指嚴令追緝,更說要滅陸大人九族,結果一查陸大人族譜,所有人面面相覷。陸青徽出身寒門,幼年一度因饑荒幾乎家破人亡,這所謂寒門,就是爹死娘喪無親無故的意思,倒是有個妻子,但夫人出身更低,乃是陸大人買回來的女奴,嫁人才去了奴籍,地位低到朝臣閒聊提及,都得不解嘆息幾聲的地步。可想而知,這名字都改過幾遍的女奴,也是沒親眷可考的。

不查不知道,陸青徽可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這九族,沒法誅啊。

老皇帝氣得不行,只得下令通緝陸青徽,說一旦抓獲,絕不姑息。可陸青徽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此消失了形跡,多處搜捕都未見其蹤影,直至後來現身於柳從之麾下,成為柳從之左膀右臂。沒能活捉陸青徽大約是華平生前最大的遺憾。

這等光輝事蹟,薛寅遠在北化都有所耳聞,老寧王當年聽到這則奇聞的時候還在感嘆:“能人,能人啊!”

而今親眼見到這能人,薛寅雖睏倦煩悶,但還是好奇地打量了幾眼。陸青徽身板壯實,容貌平平,面蓄短鬚,看著頗為平凡,也不多話,稍顯嚴肅。這麼一個人,樸素平凡,身上沒多少書卷氣,幾乎不太像個讀書人,不料卻是個膽大包天的奇人。

陸青徽似有察覺,瞥一眼薛寅,淡淡道:“薛寅,久仰大名。”

他言簡意賅,不加以鄙夷嘲諷,已是厚道。薛寅苦笑:“不敢,我對陸大人才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陸青徽並不接話,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薛寅嚇了一跳,他是亡國奴階下囚,前途渺茫罵名昭昭,敬他幹嘛?

陸青徽看出他疑慮,道:“你誅殺華平,了卻我半生心願。我敬你一杯。”

薛寅恍然,華公公是名符其實的結仇遍天下,僅僅這裡在座只怕就有不下半數的人是他的仇人。如此說來,那老傢伙能活到被他幹掉還真是不容易。“我也敬陸大人。”他不敢怠慢,端著酒杯一飲而盡,一時有些暈頭,真心實意道:“我看那老東西不順眼很久了。”

這話說得挺糙,陸青徽全然不以為意,反而極為讚賞,點頭長嘆道:“我當年頗想找機會幹掉他,可惜沒機會。”

薛寅嘴角一抽,見陸青徽一臉嚴肅神色端正,終於明白了,這是個猛人。

念頭方轉,就見柳從之看一眼這邊,笑著介面:“這可巧了,不瞞你們,我當年也打過這個主意。浩然躍躍欲試,說寧願豁出去了,為國除害。可惜那時局勢複雜,此事幹系太大,牽一髮而動全身,華平又實在怕死,府邸護衛嚴密,滴水不漏,最後只得作罷。”

柳從之一開口,全桌的人都把目光往這邊湊,一名武將飲一口酒,“砰”地把酒杯放桌上,大聲道:“我當時真的這麼想,捨得一身剜,什麼不能幹?那老賊惡事做盡,遲早有報應。讓這麼個閹人作威作福了這麼些年,我想著,實在是恨吶!”長噓一聲,又對薛寅道:“來來來,把這杯酒喝了,實話說我還真看不上你,不過你宰了華平,實在是出了我心頭一口惡氣,為這個,值得幹一杯!”

這是個英武漢子,虎背熊腰,眉目剛硬,快人快語爽朗直白,應是柳從之座下武將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