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永瀾神態依舊,並無懼於她的挑釁,氣息深長吞吐後,終於啟口——

“在下是想為居住在城西、城南的六十幾戶人家,求姑娘一事。”

嗄?!

求、求求她?!好個大轉折。

他……開口求她?有無錯聽?!

水亮明眸眨了眨,無辜的模樣乍現,卻一閃即逝。她呼吸略促,粗魯地丟出一句:“幹嘛求我?!那些人我又不識得,幹我啥兒事?!”

年永瀾隨即又說:“那些人全是佃農,在城西護城河外租下了土地,春耕秋收,辛勤折騰,求的也僅是全家三餐溫飽,可三年前黃河發大水,淹沒了農地,一夕間沖毀土地上待收成的作物,他們全年的辛苦眨眼間就怎麼付諸東流——”

她紅唇蠕動:“那……那又如何?”

微乎其微地嘆息,年永瀾又道——

“你難道不知嗎?城西護城河外的土地十之八九屬於你爹親所有,那六十幾戶人家替貴府操持,三年前那場水災讓他們生活頓入困境,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黃河水帶來肥沃的上壤,使得這兩年的收成豐美可觀,但東貼西補的,也已所剩不多了。姚姑娘……”他輕緩一喚,眉心淡淡成巒,雙目十分神俊,教姚嬌嬌心頭莫名一促,有些倔強又有些疑惑地瞪著他。

“做什麼?!”

“那些人咬著牙,好不容易才撐過苦日子,可否請姑娘替那六十幾戶人家在姚爺面前美言幾句,請他在租金方面高拾貴手,別為難那些百姓?”曾有聽聞,姚來發將獨生閨女兒疼若掌上明珠,已到有求必應、百依百順的地步,或者,這姑娘真能幫上這個忙,讓那六十多戶人家有些喘息餘地。

不知覺間,他神情流露出期盼。

而她,就想瞧他希望落空的模樣,這般的惡意來得莫名其妙,僅圖心中痛快。

念頭閃過,她精巧的下顎傲然揚起,豐唇噙著驕傲的笑意。

“我為什麼要幫你?”

年永瀾隨即澄清:“姚姑娘誤會了,不是幫我,受惠的是那些人家——”

“都一樣。”她打斷他的話,“反正你們都是同夥的。”

這話真不知打哪兒說起了?

年永瀾怔了怔,知道自己並無永昌族兄那般能言善道,舌燦蓮花,隨便幾句話就能扭轉劣勢;也無永睿族弟的博學多聞,開口閉口便可引經據典,輕鬆說服他人;再者,他更端不出當家的永勁族兄那股狠厲勁兒,毋需言語,光氣勢就能教對手膽戰心驚、怯懦退縮。

他就事論事,單純地以為她會接受,卻忘了算計這位千金大小姐性格中嬌蠻的、好強的、任性的種種因子。

他呀,畢竟溫厚過頭了。

姚嬌嬌等著他再出言相求,聽他吐出卑下字句,心裡一股氣悶便能宣洩,沒想到他卻兀自沉默了,抿著唇不語,而眉間的憂鬱似乎深了些。

她的耐性比一隻螞蟻還小,不禁開口:“你這是求人時該有的模樣嗎?!你、你奪了我的烏絲軟鞭,對我失禮,讓我出大糗,還以為隨隨便便就能了事嗎?!”她想打掉男人臉上的沉靜自持,他心越定,她越看不慣——

“不過,話說回來,我姚嬌嬌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要對方放低姿態,說些好聽的,本姑娘心情一好,說不準什麼恩怨都忘了。”

說穿了,就是要他開口求她。

年永瀾深深地瞅著她,看不出思緒。

半晌,他峻瘦雙頰微微一捺,忽地低吐一句——

“或者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那目光教她胸口一窒,她不願示弱,仍仰高著小臉。

“嗯……”他略略頷首,卻是說:“我以為你熱腸熱血,猶知分寸,雖生在富裕之家,嬌蠻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