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狐狸了,一開口便是關心沈舟等人的身體。

一陣寒暄下來,才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沈欽差,我們盼了這麼久,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是啊。”

馮鈞應和著李藩臺的話,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角,有感而發。

“沈欽差,您現在,可是我們全城百姓的救命恩人。”

沈舟沉默了下,突然笑了。

“馮知府這樣說,可是折煞我了。”

馮鈞搖頭,“沈欽差,您不知,您帶來的這些糧車,對這些百姓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旁邊幾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說起城裡城外百姓的苦難。

說沈舟帶過來的這批糧,簡直就是大家的救命稻草。

讓大家看到了希望。

說大家知道糧車來了,一個個都高興地笑起來。

說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種笑聲了。

沈舟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鞏陵。

他不知鞏陵是怎麼跟這些人說的。

但瞧著這架勢,彷彿是要他把全部糧車都留下的樣子。

就算留不下全部,也要留下一大半才肯罷休一般。

孟修傑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這不是把人往高處上架的陣仗嗎?

他看向不吭聲的沈舟。

心裡擔心沈舟應付不來這事。

這些人也是,分明就是在欺負沈舟年輕。

還想著拿全城百姓的性命作為牽制。

甚至,還想以人多勢眾,來逼迫沈舟儘早把糧車交出來。

這些人,字字句句說著為全城百姓著想,實際上,也不過是貪生怕死之徒。

孟修傑氣得胸口疼。

,!

“大家別忘了,還有平陽那邊的百姓需要這些糧!”

原本還在你一句我一句,壓迫得沈舟一句話都插不進去的幾人停了下來。

鞏陵看了眼雖然不說話,但神色竟然一直沒有變化的沈舟。

他壓下心裡的疑惑和擔憂,看向孟修傑,嘆道:“孟侍郎,我自然知道,但我沒有辦法,難道你讓我看著大家活活餓死嗎?”

沈舟定定看著鞏陵,隨即慢慢移開視線,在場上的幾人臉上一一劃過。

這些人很謹慎。

都希望他多多留下糧車,卻字字不提自己的目的。

把他往道德高處架。

彷彿若有百姓死去,便都是他的錯。

是他的選擇,讓大家失去了活著的希望。

可明明他是今日才來到了這裡。

他是來救命的。

現在反倒成了見死不救了。

沈舟陡然發覺,是不是自己的態度太過收斂,才讓這些人敢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表演這場拙劣的戲。

他垂下眼,開始自省。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遊走在一片沸騰滾燙的火海里,身上的冰霜猶如枯萎的花瓣,一片一片被灼燒,然後變成灰燼飄落。

他習慣壓制自己的情緒。

慢慢的,他竟把這當成了自己的本性。

啊,可真是個不好的習慣。

沈舟被自己逗樂了。

在這短暫的安靜中,他的笑聲顯得突兀又詭異。

眾人紛紛看向沈舟。

卻發現,這人竟是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沈欽差,你這是怎了?”鞏陵皺起眉頭,“可是病了?”

沈舟舔了下唇上滲出的血絲,掀起眼皮,緩緩站了起來。

“今日這場戲,多謝諸位請我看了。”

他目光含笑地落在鞏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