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閔行哼笑一聲,道:“總是要死的,與其跟單家那小子一樣,拖著病體苦熬數日,一臉病容毀了容貌,還不如漂漂亮亮去死。”

這是什麼歪理?

韓德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

“漂漂亮亮死?”謝箏搖了搖頭,沉聲道,“他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過去四五天了,日頭高照,散發著臭味,鄰居尋著味道找到了他,你知道在水裡泡了五天之後,一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聽到臭味時,烏閔行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謝箏,一臉不悅。

謝箏又繼續道:“淹死的人,雙手雙腳向前,兩手自然拳曲,腹有水漲,井口小,他在水中掙扎時,會有擦傷和血汙,但他在水裡待了太久了,整個人都發脹了,井口險些容不下他。

他身上的面板剝落,露出裡頭腐爛的血管,他的臉五官都變形了,沒有人知道他原本長什麼模樣。

若不是鄰居有人見過他,認得他身上那鬆鬆垮垮裹著的衣服,誰曉得他曾經是那樣的漂亮。

你窺視他容貌,卻讓他最後露在人前的時候,是那樣一副模樣。”

烏閔行頹然坐在地上,腦海裡面,反覆出現著雨水、深井,以及少年的樣子,謝箏的那些描述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什麼發脹,什麼血管,什麼剝落,他彷彿是親眼看見了一般。

雙手捂住了嘴巴,他猛得乾嘔起來。

謝箏捏著指尖,道:“你,是最醜陋的那一個!”

第一百八十章 良善

案情的細節,一一交代清楚。

烏閔行被押入了大牢,陳如師搓了搓手,吩咐韓德道:“使人去鎮江府跟唐大人說一聲。”

無論是一年前單家的事兒,還是鎮江的這案子,雖然是借了應天府的大堂審問,又借了府衙人手圍烏家,反正與他陳如師干係不大。

寫案卷,定判罰,全是陸毓衍的事情。

陳如師插不上手,也壓根不想插手。

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烏孟叢,道:“烏員外,一個單公子,還能說令郎是一時起了歹心,單家人的死,也不能強按在令郎頭上,可這鎮江的案子,是真的沒法說了。

又是行暴,又推人下井,哎……

等案情往外頭一傳,你們烏家這些年的名聲,可就……”

烏孟叢的臉色都青了。

他本以為就單家那一樁,哪知道人到了應天府,還有後頭這半截。

兩樁事情擺在一塊,又是親手殺了人了,這讓舊都城裡都曉得了,他這麼多年的心血,當真付諸東流。

他舔著臉來與那些世家子弟相熟,烏家名聲壞了,人家以後看見他,肯定是繞道走了。

烏孟叢悔得不行,可再悔,又有什麼辦法呢?

哪怕他一早就知道了鎮江事情,他也只能把烏閔行送到衙門裡來。

烏家沒有第二條路。

怪只怪,養出這麼一個混賬東西來。

烏孟叢的手撐著椅背,緩緩坐下,面如死灰,他想,他不知道烏家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下去了。

緩緩的,他抬起頭看著陸毓衍。

年輕的巡按御史背手站著,他的臉上不帶笑容,顯得清冷,只那雙桃花眼,稍稍添了些暖意。

可那種的暖意,沒有絲毫落在烏孟叢身上,烏孟叢反倒是入墜冰窖一般。

張了張嘴,他想問陸毓衍,是不是烏閔行伏法了,聞氏的過去就能掩下不提了,烏家不想陪了夫人又折兵。

烏孟叢直到最後,還是問不出口。

他看不懂陸毓衍,哪怕此人比他年輕了這麼多。

他頹然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了一口氣。

謝箏跟著陸毓衍出了大堂,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