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名字叫董離?怎麼是離?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不,是南北朝的詩,離離山上草,與與澗底松。”“不對,明明是,離離山上草,鬱郁澗底松。”“家母名諱。”福臨搖頭輕笑,“好詩,好名……”

秋風陣陣,風吹樹葉作響,陽光下的林子裡,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他覺得自己是閒遊山水間的文人雅士,她覺得自己是待嫁閨中的江南少女。兩個人在林中隨性而走。他們早已忘了自己是誰,可是,時間卻不會忘了他們是誰,吳良輔催促順治回去時,福臨倒著一步一退的離開,他不願轉身,他怕轉過身去,再回首,已然人去林空。

以後的幾天,福臨和烏雲珠都會相見在林中,二人相識雖短,卻彷彿神交已久。這一天,烏雲珠還是等在林中,等了好久,直等到風雨大作也沒有等來福臨。可是昨天,那個金口玉言的萬聖之尊明明拿樹枝在地上寫下了《北風》: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

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

惠而好我,攜手同車。

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他說他喜歡詩經,他說他尤其喜歡這首,喜歡裡面的那句“惠而好我,攜手同行”,他說他覺得人和人的緣分都是自走路而始,路走的長,走得遠,這路便走到彼此的心裡去了。他還說,他今天還會來。烏雲珠期待著今天和他一起走路,可是痴痴的等,卻沒有等到他,只等來滿天烏雲,風雨大作。烏雲珠對自己說,也許他有什麼急事吧,他是皇上,總是要緊事要去忙。直到烏雲珠回到自己的帳中,卻看見冒著風雨打完獵回來的博果兒抱怨著,這樣的天氣,皇上居然因為閒來無事,拉著他和嶽樂在外面打了整整一天的獵……

第二天一早,烏雲珠照例要去太后和懿太妃的帳中請安,布泰拉住烏雲珠閒聊,其間,布泰隨口問皇上去哪了?太監說,皇上在自己帳中讀書。布泰衝著懿太妃發牢騷,“姐姐你看,他怎麼就這麼不定性,什麼都是幾天的熱乎勁兒,前兩日還風風火火的林子裡打獵,昨兒那樣的天也攔不住,今天晴天大日頭的反而貓起來用功了。”懿太妃安慰布泰道,年輕人都這樣,不定性。布泰卻說,“我看不是他年輕不定性,是天性如此。博果兒更小呢,對烏雲珠卻是一門心思、踏踏實實的,哪像皇上,左一個,右一個,連和他一起長大的貞兒也是說冷就冷的。”

話聽到烏雲珠的耳中,在溫暖的大帳裡,她如入冰窟,從內涼到外。她起身告退時,走到帳外,恰巧福臨也來請安,烏雲珠跪在地上,她知道這不合禮數,可是她還是抬頭看向福臨,福臨漠然的掃了烏雲珠一眼,邁步就往裡走,就彷彿那裡根本沒有跪著人。

原來,這世上最可怕的既不是怒目而視,也不是避而不見,卻是漠然相對。淚水不知不覺得落在地上,果然是薄性帝王啊,烏雲珠心裡想著。從這一刻起,她要逼著自己斷了那份念想,她告訴自己要忘了林中的相見同行。可是,忘記和了斷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些代價,窮盡一生也付不起,償不清。

當然了,烏雲珠不知道,就在這個帳中,前一天,布泰忽然間對福臨說起了他已故的姐姐雅圖,布泰說,雅圖曾經對她說,“額娘,這下子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東西,即便一時得了,也終不長久。”布泰又不無感嘆的說,“你姐姐當初可疼你了,皇位,兵權,她巴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我的兒女都重情義,你現在對博果兒也是一樣的,額娘看得出來。”福臨怔在那裡,久久沒有答話。

打完獵回到京城的府裡沒多久,烏雲珠就病了,偶感風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