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道:“我這兩天睡也睡得早,起也起得早,哪是這時候起來,不過沒有出房門罷

了。”金大鶴道:“宋桂芳到天津去的事,你打聽清楚了嗎?”馮太太道:“打聽

什麼?我無非花幾個錢,可是這樣一來,我倒看破了,世上人除了自己,是沒有可

靠的。以後我也不出去了,也不要交朋友了。”金大鶴笑道:“你所說的不交朋友,

是單指不交女朋友?還是男女朋友都不交?”馮太太道:“女朋友都不要,還要男

朋友作什麼?”金大鶴道:“你這話,在男子口裡說出來,還可以。在女子口裡說

出來,恰好是相反。”馮太太道:“怎麼樣相反,我不懂。”金大鶴看床上點著煙

燈,伸了一個懶腰,歪身倒在床上燒煙。笑道:“若把宋桂芳換個男子,你花了這

些錢,就不至於是這樣的結果。”馮太太道:“呸!不要我罵你。”金大鶴一躍站

起身來,扶著她的胳膊,笑道:“快梳頭去罷。梳了頭,我們一塊兒瞧電影去。”

馮太太將金大鶴的手一推道:“為什麼這樣拉拉扯扯的。以後無論有人沒人,你少

和我鬧。”金大鶴道:“喲!宋桂芳不來了,你也講起規矩來了,你不願我在這裡,

我就走。”說時一伸手就要去掀簾子。馮太太道:“你瞧,燒了我挺大一個泡子,

又扔在那裡了,你好好把那個泡子抽了,我才讓你出去。”金大鶴道:“我不要抽,

我燒給你抽罷。”這句話剛說完,陳媽進來說,有人打電話找金大爺。金大鶴道:

“怪呀,誰知道我在這裡,就打電話來找我。”陳媽道:“他說姓胡。”金大鶴這

就知道是富家駒打來的電話,便去接話,問有什麼事?富家駒道:“我請你打牌,

你來不來?”金大鶴道:“是替晚香玉打牌嗎?你在哪個地方開房間?”富家駒道:

“不開房間,就是她家裡。”金大鶴道:“她家裡嗎?那個小屋子擠的實在難受,

我不能來了。”富家駒道:“我們這是打小牌,抽不了幾個頭錢,再一在旅館裡開

房間,人家落什麼呀?”金大鶴笑道:“你真會替晚香玉打算盤,我看她又怎樣的

報答你。”富家駒一再的在電話裡要求,說是臨時找人,東不成,西不就,無論如

何,你得來一趟。金大鶴推辭不掉,掛上電話,也不進馮太太的房,只隔著門簾子

說了一聲“明兒見”,就坐了汽車到晚香玉家來。

這個地方,本來是一所冷靜的衚衕,街燈非常稀少,恰好這天晚上電線又出了

毛病,黑黝黝的,只是在星光之下,看見一路矮屋子。金大鶴只和富家駒白天裡來

過一回,哪一家是晚香玉家,竟記不起來。便叫汽車伕停住車子,敲門去問一問。

汽車伕更有主意,將喇叭一按,嗚嗚響了幾聲。一會兒工夫路南呀的一聲門開了,

由門裡射出一道黃光來。只見一個人手上捧著一盞玻璃煤油燈,探出半截身子來。

那人將一隻手掩著燈光,對汽車望了一望。自言自語的道:“是的吧?”這邊汽車

夫就問道:“勞駕,哪兒是田家?”那人聽說,捧著燈,直走到衚衕外面來,說道:

“這裡就是,這是金大爺的車子嗎?”金大鶴眼尖,早望見是晚香玉跟包的,便跳

下汽車。那人道:“您啦,今天這衚衕裡黑,我照著一點罷。”於是側著身子舉著

燈往前引導,金大鶴就跟著一盞燈走。走進院子,只見左右擺著兩個白爐子,上面

放著拔火罐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