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命也,不能怪別人。”

虎牙陪著杜士儀離開僕固懷恩大帳,走了一箭之地他就忍不住輕聲問道:“大帥,僕固將軍分明是有事瞞著,為何……”

“每個人都有秘密,無需過分緊盯。”杜士儀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說道,“更何況,懷恩是我親手提拔起來的,多年幾乎都在我身邊,我很瞭解他這個人。你越是不問,他越是憋不住,到時候說不定會主動說出來。如果為了一點小事就硬是深究,豈非壞了我和他之間多年建立起來的信任?”

儘管杜士儀這話只是對左右牙兵說的,可人人都覺得入情入理,虎牙自也無話。可是,虎牙統管牙兵,負責護持杜士儀的安全,自然絕對不會有半點麻痺大意。就在這天晚上,他便得知了有形跡可疑之人悄悄與僕固懷恩相見之事,而且,那人身形極似乙李啜拔。他這個人除卻步戰馬戰盡皆驍勇,還有一個習慣是當初在固安公主身邊,協助張耀統管狼衛時養成的,那就是多疑。他心裡不禁存下了一個大疙瘩,思來想去,便索性親自前往牙帳。

他剛到牙帳之外,一個牙兵便快步迎了上來,卻是輕聲說道:“是僕固將軍來見大帥。”

虎牙知道杜士儀之前那個說法不過是藉口,如今僕固懷恩竟是如約而來,他不禁心底犯嘀咕,隨即就打了個手勢示意那牙兵不用多說,竟是親自上得前去,在牙帳大門口把守。身後,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漸次傳來,聽著聽著,他便不禁眉頭一挑,繼而就漸漸舒展了開來。

“你是說,今天來見你的,是你父親?”

對於僕固懷恩的坦白,杜士儀並沒有太多意外;可對於其坦白的這個人,他卻有些意外。可再細細一想,葛邏祿俟斤聶赫留致力於推進左廂右廂的統合,同時在已經日暮西山的突騎施身上咬下一塊肉來,沒工夫顧及安北牙帳城;回紇如今是有心無力;阿布思在他的籠絡政策下,縱有異心,也會稍稍按捺一下;反倒是當初和他關係最密切,多年來也受惠不少的僕固部之主乙李啜拔,會生出某種進退兩難的情緒來。

要知道,僕固部一面和同羅部接壤,更東面是都播,西面是安北牙帳,如果乙李啜拔還是當年的區區夏州一群胡戶的首領,當然不會在乎這些,可現在就不得不考慮,他杜士儀對於僕固部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態度。

“大帥,我之前不該蓄意欺瞞……”

“這是本能,不算蓄意,你如今能來坦陳此事,就已經很難得了。”杜士儀伸出手將單膝跪著的僕固懷恩攙扶起來,想了想便索性開口為其父子釋疑。

“你可以明確告訴你父親,他用不著如此試探我的心意,大可明著前來詢問。漠北廣袤無比,大唐兵員有限,不可能真的派兵將這數千裡山河完全佔據,所以僕固部世世代代保有的領地,大唐自然予以承認,放任其自治,絕不會派兵侵擾。至於回紇內亂,雖則是季珍用計,可你想一想,倘若不是吐迷突盛氣凌人,圍困他一行;倘若不是他們兄弟父子叔侄的關係本就不佳;區區一計,是否會有那樣的結果?與其因為回紇內亂惶惶難安,不如約束部屬,不要讓僕固部任何人做出犯我大唐官軍之事!”

僕固懷恩沒想到杜士儀如此輕巧就寬宥了父親偷偷來見自己的事,而且還索性挑明瞭他最擔心的問題,不禁喜形於色。而下一刻,他就感覺到杜士儀伸手在他肩頭重重按了按。

“懷恩,今天的事情,你不說,也許很快就有人來對我稟報。那時候我縱使不深究,心裡也許就會存下一個大疙瘩。而你亦是因為有事欺瞞,而會動輒疑神疑鬼。你做得很好,我沒看錯人!”

聽到這樣的話,這樣的評價,僕固懷恩只覺得又慶幸,又感動,鬆開手又退後了一步後,他便深深下拜道:“若無大帥提攜,懷恩怎有今日?日後,懷恩定當忠心耿耿,絕無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