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京兆杜氏的輩分,李煢娘應該稱自己一聲叔父;而按照官場上的習俗,則應該稱一聲大帥。如今她卻隨陳寶兒稱恩師,而且還主動表示不願閒著,杜士儀看了一眼微微愣神的陳寶兒,不禁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他就點頭讚許道:“不錯,如今安北牙帳城還沒建成,再大的官,也就是營帳多一些,僕從多一些,餘者沒有什麼區別,也沒有那麼多需要迎來送往的地方,和長安那種時時刻刻都少不了女人去交際的帝都不同。漠北春夏秋極短,冬天卻很漫長。一旦入冬,漫天飛雪,寒風凜冽,需要很多準備,尤其是如今正在築城之際。你既然主動請纓,我就交一樁重要的事務給你。”

他頓了一頓,見李煢娘面露凜然之色,他就吩咐道:“你師孃留在長安,安北長史張奇駿的妻子還在靈州看顧孩子,懷恩此行也沒有帶妻室過來。也就是說,如今的安北大都護府上下文武,家眷跟來的少之又少,但人少,卻不意味著沒有。從朔方遠來此地,將士們想的是建功立業,守禦邊疆,但女眷們卻不免心中不安。煢娘,你是宗室之女,身份尊貴,如今隨夫來此,便當義不容辭地安撫好這些女眷。她們心安,安北牙帳就會安定。”

對於一個年方十七剛剛出嫁的新婦提出這樣的要求,杜士儀知道,這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可王容給他捎來的家書上說,她這兩年和嗣韓王妃杜氏來往的時候,一直覺得李煢娘身上有一種迥異於千金貴女的柔韌特質,不若讓她試一試。所以,話出口後,他就細細審視著李煢孃的表情。

“恩師交待的,還真是頂頂重要的事。”輕輕嘟囔了一聲之後,李煢娘便抬起頭來,“我不敢說一定不出紕漏,可我一定會盡力的!”

“好。”杜士儀頓時笑了,“等到回頭你把所有軍中女眷擰成一股繩,我再吩咐你別的!”

杜士儀留著陳寶兒還有要事吩咐,李煢娘便先行告退離去了。看著她出帳的背影,杜士儀便笑問陳寶兒道:“娶得新婦的感覺如何?”

陳寶兒又不是那些青蔥少年,被這樣打趣了一句,他也只是面色如常:“我當初只怕她身份尊貴,為人傲氣,可卻沒想到出其意料的好相處。師孃真是好眼光,我家阿爺阿孃送我出發時,都說我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才有今天。”

比起當個富家翁就已經心滿意足的兄弟們,他從雲州到漠北這一連串經歷際遇,實在是太精彩了!就連娶妻也是,他何嘗想到能夠娶得宗室女為妻?

“你能有賢妻照顧,我和你師孃也能放心些。如果煢娘真的能夠安撫好這些女眷,那些來投奔安北牙帳城的小部族中,也可以走一走夫人路線,或是聯誼,或是其他往來,總之就能進一步加強聯絡。對了,煢娘應該還不懂突厥語吧?你抽空教教她,身在漠北,語言不通就太不便了。”

“一路上她已經學了不少。”想起比自己年少許多的小妻子,陳寶兒不禁覺得心頭微熱,“我原本還擔心她會覺得一路騎馬勞累,可她愣是沒說半個字。我想,再有一個月,她應該就能用簡單的突厥語對話了。”

李煢孃的到來,為繁忙緊張的安北牙帳增添了幾許亮色。正如杜士儀交待的那樣,她很快就努力串聯起了少數隨軍前來的女眷。時人對於宗室千金總有幾分敬畏,見她平易近人,待人爽利,在最初的生疏之後,全都與她漸漸熟稔了起來。以至於陳寶兒平日處理事務時,也常常會聽人說起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讓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覺愉悅得很。

而在陳寶兒李煢娘夫妻抵達安北牙帳後不多久,又一行風塵僕僕的人也到了。為首的那個將領三十出頭,虎背熊腰,英武俊朗。當他把隨從兵馬留在外頭,跟著領路的牙兵來到牙帳之外通報入見時,他的心裡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這個地方,是曾經突厥統治漠北的中心,如今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