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熟人。

“景醫生。”賀今打招呼道。

景裴抬手虛扶了他踉蹌的身形一下,鏡片後的眼睛微彎,笑意和煦,問:“要走了嗎,賀助?”

“嗯。”賀今點了點頭,“來送個東西。”

景裴聞著他身上隱約的酒味,又想想今天來聚會的人,不難猜到剛剛送完東西后怎麼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客氣地關切一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賀今說。

他邁步準備離開,稍頓,轉過身,點到為止地提醒景裴道:“霍總好像在生鍾先生的氣。”

景裴聞言,挑了挑眉,不甚在意,說:“他哪天不在生氣。”

賀今扯了扯嘴角,倒也是。

“上週把人折騰發燒勸了他兩句,還要被問是不是也喜歡鐘許,心懷不軌。”景裴想想覺得有些好笑,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進門前,瞧著賀今眉間淺淺的些微愁色,輕聲說,“我會看著點情況的。”

門開門閉,包廂裡的聲響一瞬清晰繼而又被隔絕,彷彿另一個世界偶然被人窺見了一角。

裡頭人起鬨著景裴的難請和姍姍來遲,要罰他三杯,景裴輕巧地淡聲應答對方,從容不迫。

賀今眼睛眨了眨,轉身離開了這銷金窟。

代駕在前面開著車,賀今靠在後座的椅背,向後仰起了脖子。

他驀地回想起了燈光昏暗的包廂裡,鍾許那雙因為淚水而泛著清明光亮的眸子,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作吧。

賀特助心下嫌棄著自己不可一世的頂頭上司。

送去火葬場燒兩個月就老實了。

賀今第一次見到鍾許,是在幾個月前京大的百年校慶上。

霍從舟作為傑出校友出席典禮,人模狗樣地上臺代表發言,還順手捐了兩個實驗室和五千萬的獎學金基金。

那時候鍾許是現場的志願者,負責接待前來的領導和嘉賓,提供指引,維持秩序。

他站在那兒,帶著禮貌的微笑,明明是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襯衫和紅馬甲,穿在他身上卻襯得他愈發乾淨清秀,端正挺拔,也難怪霍從舟第一眼就留意上了。

他輕飄飄地扔下一句“去查一下”,賀今跑上跑下了兩天,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遵紀守法地打聽清楚了底細。

鍾許的身世和人際關係都很簡單,意外早逝的父母,生病住院的外公,堅韌的性格,破碎的他。

賀今當時就覺得完蛋了,這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小說,這人設簡直不要太標準。

說實話,賀今覺得若是霍從舟最初肯好好追求,知道尊重,一點一點圖之,鍾許應該是不難打動的。

可惜,有錢人腦子好像都有點問題,“愛”人從來不講究基本法,非得搞搞強制,甜不甜的不要緊,先把瓜扭下來再說。

賀今前腳把整合好的資料在霍從舟面前攤開,彙報,霍從舟看著照片上的人玩味地笑笑,後腳就連誘騙帶威脅地把人逼上了床。

雞飛狗跳的幾個月下來,賀今倒是也旁觀者清地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