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地方勢力之間,利益交織糾葛不清是常態。外朝如此,內廷宮禁尤其如此。由於皇宮‘只進不出’的特性,派系分化更嚴重更復雜。

來自全國各地的宮女和宦官和故鄉保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同時,宮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是朝臣和地方豪強爭相收買的物件——這是從商周以來就有的政治現象,談不上好壞。

平常,天子偶爾也利用這類往來為自己所用。不過,現在形勢變了。是到了乘機肅清一下的時候了!那些由反叛封國派來的,或與叛方有交往的,甚至只是有嫌疑的——該殺的,不該死的,都得騰騰動動了。

與未央宮不同,長樂宮這次幾乎沒捲入這場風波。竇太后這人眼盲心明,‘瞎眼皇后能熬出頭’絕不是白給的!

二十多年皇后生涯積累的人脈班底,能留到今天的全是至忠能幹之人。這些舊人被分派到長樂宮各個要害,將整個太后宮填塞到鐵板一樣密不透風。

所以,當前的長樂宮對天子是‘安全’和‘愜意’的代名詞——自己母親的地方嘛^_^

長信宮東殿是按華夏最古老的坐西向東朝式樣建造的,優越的通風和採光條件使其成為長樂宮主人們最經常的起歇處。

拜近日氣溫驟升所賜,火盆是全不用了。午後的宮室內瀰漫著新葉和杏花的清香。厚重的殿門全部大開,只有內層鏤花拉門和室內幾道大屏風彼此錯落,虛情假意地阻擋春風時不時的探頭探腦。

高位上,竇太后斜斜靠著高枕假寐。小竇綰則挨在太后身旁瞌睡連連,估計起先在捶腿,現在動作早停了。

另一頭,小小的阿嬌趴在皇帝肚皮上忙著打盹^_^。天子半睡半醒,大手拍撫阿嬌的後背,有一下沒一下,慵懶散淡。

這段時間皇帝真的累到了:初戰失利、弟弟和將帥衝突、初次面對戰爭的緊張、同室操戈的壓力……樁樁件件,日以繼夜地消耗著天子的精力和健康。到後來,皇帝全靠天性中一股不屈不撓的堅韌硬撐著。

如今首惡吳楚已敗,大局底定,剩下的小魚小蝦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一鬆懈下來,滿滿的倦意就鋪天蓋向劉啟陛下襲來,好像——總也休息不夠似的。

長公主淺眠,早早起了。現在正坐在長子陳須身邊三心二意地翻看一本帛畫。劉公主時不時的抬頭看看母親、瞧瞧弟弟、瞄瞄女兒,再摸一把兒子,眼裡嘴角滿是喜色——梁王的戰報還附帶著送來一份家信,是一樁喜訊“陳碩平安”。

一個內官躡手躡腳進來,輕輕稟告:“諸皇子女請見進賀!”

帝后還沒反應,竇綰倒是一驚醒了,險險跌下來;不遠處的長公主伸手一把扶住,安撫地摸摸竇綰的面頰: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膽小得很,老一驚一乍的。

皇太后意氣闌珊地揮了揮手,完全沒有起身的打算。長公主取過一隻軟墊加在母親身後,讓老人家靠得更舒服些。

皇帝倒是想坐起來;可剛一動,陳嬌就不滿地嘟嘟噥噥,小腦袋在大舅父胸口蹭來蹭去以示抗議。天子想想就歇了心思:兒女不是朝臣,父子間犯不著那麼拘禮——再說,皇帝也實在很舒服自在,懶得動彈。

於是,當一群皇家子女進得門來,看到的就是祖母和父皇一副閒散到極點的樣子,完全沒有平常正襟危坐的皇家氣度和威儀。

皇子公主們彼此看看,依舊如儀行禮,齊聲唱賀:“兒臣賀父皇大捷,願我大漢武運長久。”

皇帝微笑著抬手示意:“平身,賜坐!”

陽信公主剛坐下,就覺察到大妹的臉色不對。南宮公主直勾勾瞪著父皇的方向,眼神快燒起來了。

順著妹妹目光看去,陽信立刻明白了南宮惱怒的緣由:館陶姑姑家的陳嬌正趴在父皇懷裡睡得香噴噴,那麼多人進來恍然無覺只給個後腦勺,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