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仗,戳著地板咚咚的響。楊杏園道:“有就有,何必發急呢?”陳學平道:

“今晚上有工夫嗎?我陪你一路去見一見這人。”楊杏園道:“那倒不忙在一時,

過兩天再去罷。”陳學平笑道:“你當著我面說不去,可別今晚上一個人溜去了。

我有事,是常在衚衕裡走的,我若遇見了你一個人去,可不能答應你。”楊杏園道:

“我又不認識這人,一點感情沒有,我何必瞞著人去呢?”陳學平不能瞞了,就把

侯潤甫受了冷落,要楊杏園給他去爭面子的話,詳細說了一遍。楊杏園聽了這話,

更不要去了。笑道:“我又不認識那位候君,怎樣好去鑲人的邊?”陳學平道:

“那要什麼緊,遊戲場中,一回見面二回熟,只要我一介紹,就是朋友了。況且人

家對你,本來就很歡迎,決不嫌你去得冒昧的。”楊杏園道:“也好,過個兩三天,

我再奉陪罷。”

陳學平倒信以為真,果然過著幾天之後再來約他。但是楊杏園居心不和他去,

後來陳學平兩次打電話來找他,他都推諉過去了。四五天之後,是個陰天,早上下

了一陣雨,下午雖然住了,兀自陰雲暗暗的。先在前面邀著富氏兄弟研究了一會子

漢文,講得有些口渴,自回後面來喝茶,屋子裡涼風習習,覺得身上有些涼,找了

一件薄棉衣服穿上。恰好這兩天,報館裡收到的稿子,異常擁擠,又沒有什麼事,

攤書坐了一會,總是無聊。吃過晚飯,對著電燈枯坐,不由得亂想心事。忽然想到

陳學平提的那個拈花,趁著今晚無事,何妨去看看。華伯平對我,也曾提過,只是

我沒有留心,就拋開了。若據他們的話看來,竟是真有其人,我倒應該證實一下。

若這話是假的,我坐一會就走,那也沒有關係。這樣想著,立刻就有要去的心事,

於是換了件衣服,拿著帽子,就要去。轉身一想,不去也好,不要由此又墜入情網。

這樣想著,把帽子摘下來,向衣架上一掛。接上第三個念頭:“若是不去,真辜負

了這人的一番好意。我能說一句寧可我負天下人嗎?”到底戴上帽子,坐車到了翠

香班。

這天因為天氣不十分好,衚衕的遊客,並不多。楊杏園走進門去,先且不叫拈

花,依然過了一道點名的手續。點到拈花頭上,是個二十歲附近的女子,少不得仔

細看了一眼。凡是一個人來尋花問柳的,妓女也就認為是專誠而來,況且今天人又

少,一個人進來,越發是容易讓人注意。拈花看見他這樣,心裡也就有所動。名點

過了,楊杏園便對龜奴道:“你叫拈花罷。”拈花正站在院子裡聽了這話,又猜上

個兩三分,便請他進屋子去坐。楊杏園不等問,便先笑道:“我姓楊。”拈花臉一

紅,點點頭道:“哦!是的。”她屋子裡有個三十多歲的阿姨,正拿著一把茶壺,

要出門去,聽了“我姓楊”三個字,手叉著門簾子不走,卻迴轉頭來笑道:“哎喲!

我說呢。”又對拈花笑道:“我猜的話,也就有個五六成對啦。”拈花道:“你倒

是沏茶去,怎麼站在門口?”阿姨笑著去了,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送了果碟到

桌上來,她將果碟放在桌上,兩隻眼睛,由頭上至腳下,卻把楊杏園看了一個夠。

楊杏園看她穿了一身綠格子布衣服,倒也乾淨。圓圓的臉兒,薄薄的敷了一層撲粉,

例顯得兩隻眼珠,分外的黑。楊杏園見她望著,便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