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和難以理解的事情。

“你邀請她做什麼?”一個女孩兒忽然不著痕跡地問了一句。

“不是女孩子的人數不夠嘛。”方才邀請沈青的女孩兒也用平常的語調說。

“她怎麼可能會去啊。反正陸客都是這種呆板陰沉的性格。”

沈青回過頭去,她們友好地衝她笑笑,就好像她們方才並沒有做出在他人身後指指點點的刻薄舉動一般。這兩個女孩兒偶爾也會像這樣在沈青面前用自己的語言談論她,因為她們確信幾乎從不與她們交談的沈青絕不可能聽得懂她們的對話。然而,這種語言構築起來的肆無忌憚的安全感,其實只是那兩個女孩兒單方面的誤解而已。對於語言,沈青有著一種近乎天才的敏感,何況是對於這種同宗同源的語言。事實上,她在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二週,就已經能夠聽懂當地人大部分的日常交談了。然她又不想因為如此而給自己徒增一些社交的必要,所以乾脆繼續若無其事地將自己假裝成局外人。於是,在眼前的這種境況之下,這種天分對她來說反倒成了一種最無用且無必要的才能。

“如果有一間自己的房間就好了。”她想,“如果有一間自己的房間的話,就不用再假裝聽不懂別人的語言,也不用絞盡腦汁地考慮怎麼跟別人交談了。也不會再失眠了。”自從來到香港之後,她隔三差五地就會失眠,有時候因為室友遲遲未關的檯燈,有時候因為浴室的水聲。

有一天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決定真的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於是她就在那個家教網站上釋出了自己的資訊。

一陣靜穆的鐘聲在冬日的校園裡久久地迴盪。沈青抬頭望向窗外,白色的、曖昧不清的日光籠罩著廣場上的綠植和呆然不動的石像。她將一頁書籤夾在書頁裡,合上書本走出了閱覽廳。

沈青來到那家餐廳的二樓,並沒有馬上開始那天的課程。因為梁正林端了一些茶點上來,於是英文課的前半個小時莫名地變成了下午茶時間。梁小禎自顧自地同沈青講起了這一週來學校裡發生的趣事,她是個開朗外向的女孩兒,幾次課之後便與沈青熟絡了起來——當然,只是單方面的熟絡。講完了學校的事,她又向沈青介紹起了自家餐廳的服務生們。她說那些服務生大部分都是從內地移居過來的新移民,叫阿華的是一個同鄉的兒子;叫阿力的以前在碼頭做零工,去年因為工會組織罷工沒有活計可做就輾轉來了這裡;叫阿七的那個平時話很少,因為舌頭不大利索。

“啊,還有嘉文。”梁小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手說,“他叫許嘉文,上個月才來店裡。那天阿爸去菜市場進貨的時候扭傷了腳,他幫阿爸把貨送了過來。阿爸要給他錢,他卻說只要給他一碗麵就可以了,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阿爸問他:‘為什麼兩天沒吃飯?你的家人呢?’他說他沒有家人。阿爸要幫他聯絡社工,他卻堅持說不用,反正社工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阿爸見他可憐就讓他留在店裡工作了。因為他連住的地方也沒有,阿爸就在那個小倉庫裡騰了一塊地方讓他住,還找了師傅給他做了一張床,這周才剛做好,先前他都是睡在地板上的。”她一邊說著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以掩飾自己方才以過多的言語和表情來介紹嘉文的心虛。

這女孩兒其實早就對那個年紀相仿又生的漂亮的少年暗生情愫,可又怕被沈青發現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才在介紹其他人的時候假作不經意地談論起了他的事。

然而她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沈青從來都不善於察覺他人的情緒,何況她對課程之外的事情均無興趣。毋寧說,她只把傾聽這些話也當作了一種如同課程一樣不得不去履行的義務。

許嘉文對自己職責之外的事同樣沒有興趣。一開始,他每次在樓下遇見沈青時還會潦草地向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