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自早前起便被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一說便停不下來,眼淚也跟著含在眼眶打著轉,語無倫次說了許多重複的話,又似法窮舉。

到最後, 有些不知所措, 咬唇道, 「他今日就像……就像在我面前交待遺言一樣, 我不想聽他交待……」

趙錦諾似是喉間哽咽, 說不下去。

阮奕俯身擁她。

在他上一世的記憶裡, 關於譚悅的的訊息,在他回南順之後便戛然而止了。

以這次出行見得譚悅在南順朝中的地位,不應當會在往後全然沒有音訊。唯一的可能,便是譚悅從蒼月回南順後不久就過世了……

而上一世譚悅是十一月離開蒼月京中的。

那他抵達南順的時間,正約莫就是年關到正月初這段時日。

阮奕喉間輕咽。

若是他沒猜錯——上一世的譚悅應當就是差不多年關之後的月餘內去世的……

阮奕想起早前趙錦諾同他說起譚悅和丹州的事情, 昨日給他看過的,他們三人畫的那三幅全然不同的「三人行」,又恰好逢著年關時間,阮奕知曉她心中必定不好過……

他伸手,指尖輕輕拭去她眼角水汽,「勿讓你老師擔心了。」

他記得看早前的野史裡記載過,寧遠侯出事之後,譚悅一直在外顛沛流離,直至遇到了好心人收留。

若是他沒猜錯,收留譚悅的人,應當就是明大家和師娘,譚悅也是那時起跟著明大家學習畫畫,那明大家待譚悅的感情,應當不遜于丹州……

譚悅的事,是不適宜在這個時候讓明大家知曉。

似是阮奕的一句話提醒了趙錦諾,她早前都掩飾得極好,就是在見到阮奕之後,藏在心裡的情緒都宣洩了出來,當下,似是一直擦著眼睛,朝阮奕問道,「還紅嗎?」

阮奕淡淡笑笑,「紅。」

趙錦諾輕嘆。

阮奕牽她,「正好同我換身衣裳。」

「好。」趙錦諾才想起,他這一身小廝衣裳不大適宜今日見偏廳中的眾人。方才大門口有人盯著,阮奕置好將包袱一併從馬車中取了出來,包袱中是他的衣裳。

回了屋中,阮奕換好衣裳,趙錦諾的眼睛也不怎麼紅了。

等到偏廳門口,齊師兄帶頭興師問罪,「錦諾,怎麼開個門,去了這麼久!」

趙錦諾應道,「在苑中說了會兒話。」

齊師兄「嘖嘖」嘆了嘆。

阮奕解圍,「是我讓錦諾幫忙弄了些東西,有些遲了。」

劉師兄笑道,「不遲不遲,年夜飯才開始。」

師娘身側的位置是留給阮奕的,阮奕上前落座,趙錦諾就在阮奕身側,正臨著丹州。

齊師兄道,「既然今日能到的都到齊了,我們一道舉杯先敬老師松鶴年年,下筆有神。」

眾人紛紛起身端起酒杯,將齊師兄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好好好……」明大家笑得合不攏嘴。

年夜飯的筷子是不能落地的,並非吉兆,阮奕落座時,袖間不慎碰到了筷子,一雙筷子落地,悶響了幾聲。

阮奕微楞。

趙錦諾也頓了頓,阮奕平日最注重禮節,很少會有袖口刮到筷子這樣的事情。

阮奕慣來介意這類事情。

趙錦諾想起在容光寺求了那根簽後,阮奕便一直心神不寧。

眼下,這筷子掉落,應當也在阮奕心中漾起不小漣漪。

只是他嘴角勾了勾,神色如常,「添麻煩了。」

趙錦諾知曉他心中定然不如面色平靜。

一側的丹州連忙幫他拾起,率先道,「諸事順遂,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