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冰涼時,她聞到海水的味道,聽到海水拍打石頭的聲音,看到好多大型的白色風車。

車子繼續沿著金山的海岸線前進,他在一間小小的衝浪旅館前停了下來,旅館招牌寫著“可樂衝浪旅館”,店裡放了很多衝浪板,店外擺著幾艘獨木舟。

衝浪店還在營業,有一桌客人在喝啤酒聊天,座位就在店前,露天的,吹得到海風。

他們下了車,佔據其中一張桌子,一名穿花襯衫海灘褲的中年男子從店裡出來招呼他們,笑容滿面地送來一手啤酒和一碟炸魚之後又進店裡去了。

他拉開啤酒環,一口氣喝掉一罐,又開啟另一罐,喝了幾口,看著她,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

她又臉紅了,驀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大膽,他們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就跟他來了。

“我叫童以芯,兒童的童,以為的以,燈芯的芯。”她不甚自在地回答,忍不住反問他,“你呢?”

演出表寫著他是黑色樂團的主唱崇熙,但她想那不是他的本名。

“我叫車崇熙。”他又灌了幾口啤酒。“爸媽都死了,有個弟弟,但也已經失聯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

童以芯微微一愣,關心地問道:“怎麼會呢?你們是怎麼失散的?”

他揚起了嘴角,像是在嘲弄世人,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又開一罐。

“爸媽死後,我們被送到孤兒院,那年我十歲,弟弟才四歲,很快有人領養他,對方是有錢人,表示願意贊助我讀到大學畢業,條件是不希望我去打擾弟弟,讓弟弟過全新的生活,從那以後,我沒再見過弟弟。”

“原來是這樣……”他在孤兒院一定過得很辛苦,也一定很想弟弟,難怪今天他會需要一個人陪著他了,原來他心中有這樣的傷口啊。

“我弟弟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有我這個哥哥。”他落寞地說:“當年他才四歲,只知道疼愛他的爸媽忽然不再回家了,我們住進了與家有天壤之別的孤兒院,他每晚都哭鬧不休吵著要找媽媽。”

她的心一緊。“你父母是怎麼過世的?他們生病嗎?還是發生車禍?”

他手裡拿著啤酒罐,這個問題讓他震動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怪異,臉色陰沉。

“他們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個字一個字,陰鷙地說。

童以芯驀然感到一陣心驚。“被人害死的?”

“對,被人害死的。”他的拳頭緊緊握著啤酒罐。“他們被朋友陷害,進了有問題的貨,又為那個朋友作保,最後欠下大筆債務,銀行又來催錢,所以他們才會決定尋死,選擇了燒炭自殺,當時我媽肚子裡還懷著我妹妹,已經六個月大了。”

“天啊……”她打了個冷顫。

那些她認為是社會新聞的事,竟然就發生在他身上。

“如果不曾享受過天倫之樂,就不會這麼痛苦。”他沉痛地說:“一夜之間,可靠的爸爸、溫柔的媽媽、可愛的弟弟都被奪走了,家庭破碎了,什麼都沒有了,我甚至連好好哭一場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送到了孤兒院,連適應父親雙亡的時間都沒有就要開始適應新生活,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得自己一定在做夢,哈,做夢?如果真的是夢該有多好……”

他不再說話了,海風吹來,他一罐又一罐地喝著啤酒,眼眸望著遠處在黑暗中閃爍的漁火,眉峰不曾鬆開過。

童以芯從沒有一刻這麼恨自己的口拙,她根本不會安慰人。

平常她都扮演請停止的角色,聽同事朋友們倒垃圾,聽完也就算了,反正他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不是真的要給她給意見。

可是此刻不同,她好想安慰他,她好希望自己能夠安慰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