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從最開始的旗鼓相當到最後的一面倒,根本沒有用多長時間。按照先生的說法,從任何小事裡都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品性,伊莫頓覺得自己總算是看到了先生不多見的一面。

剛開始還不覺得什麼,實質上他在靜靜地佈下一個又一個陷阱,直到時機成熟,便撕下了那溫和慢條斯理的偽裝,所有陷阱在一瞬間串聯起來,配合著那突然凌厲起來的攻勢,勢如破竹長驅直下,同時看似脆弱的防守實際上暗藏殺機,攻守結合配合得天衣無縫。

棋盤彷彿就是他的天下。

其實,這棋子背後運籌帷幄,一旦動手絕不留情的人,才是真正的他吧……伊莫頓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瞭解自己面前坐著的這個人,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進攻有餘,防守卻差了點火候,當別人的節奏快起來,你應該穩穩把握自己的步伐,而不是被別人給帶走了。”先生一邊收拾殘局,一邊說。

“……先生,你想起來你的名字了嗎?”伊莫頓垂下眼掩蓋了眼眸中的幽深,突然問道。

然後,伊莫頓能明顯看出,他的手指略微停頓片刻。

“我的名字對於你來說,就如此令你在意嗎?”先生微微皺起眉,“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稱呼罷了,時間久了,又有誰會記得?”

“至少我會記得。”伊莫頓平靜道。

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裡的複雜神色是現在的伊莫頓看不明白的。突然,他笑了,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見底:“費舍爾里拉。”

伊莫頓皺起眉:“這不是你的……”

“是的,它並不是我的本名,但是,它取自我名字中一個字的埃及意思。”

費舍爾里拉,黎明的意思。

伊莫頓驀地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這並不是他日常偽裝中的虛假的笑容,而是他發自內心的。“我會記得。”良久,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會記得……”

之後的日子,彷彿回到了從前,簡單平靜。先生,或者說費舍爾里拉也從沒有想過要離開神廟,他似乎從來都不會覺得無聊,從沒有向伊莫頓提出要上街轉轉。雖然有時候面對淡然溫和的先生,伊莫頓總會有一種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的無力感,但總體來說,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伊莫頓感謝拉神,感謝塞特,讓先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直到埃及公主成年儀式的那一天,他的生活被打破了。

尊貴的埃及公主娜菲迪莉,那個幫助他進入神廟的跳板,如果不是她的生日快到了,伊莫頓簡直要忘記她的存在。公主的成年禮要由大祭司主持,在神廟舉行,為她祈求神明的祝福,一般來說那一天是大祭司最繁忙的一天,因為他整天都要和公主呆在神像面前。

而到了晚上,塞提一世會在他的宮殿舉行最隆重的宴會,當然了,大祭司也會參加。

不過那個公主從來就不是一個省心的主。

儀式當天清晨,剛剛來到神廟的公主就不見了蹤影,侍女們急得團團轉,她們還要為公主進一步打扮呢,現在她跑不見了,法老如果得知耽誤了祈福,肯定會讓她們人頭落地的!無奈之下,她們只能去請求待人溫和有禮的大祭司。

伊莫頓大祭司在這些侍女眼裡,在大多數人眼裡,是一個典型的溫柔成熟的人,他擁有神秘的力量,但他選擇用這種力量造福拉神的子民,他神聖而高高在上,但每次到民間替人們祈禱問卜的時候,又顯得那麼親和有禮,幾乎成為法老王之外最得民心的人。

伊莫頓聽後,好好安撫了那些慌亂不堪的侍女,然後吩咐自己的僧侶幫助她們尋找不讓人省心的娜菲迪莉公主殿下,自己則在那些侍女恭敬感激的目光注視下,重新回到神像面前,臉上的神情虔誠神聖得讓人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