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我跟著小之,沒有用得上的地方……但你也別太胡來,總該和童親事一起!”她自己答應的事,還轉頭就忘。這麼樁樁件件,哪裡配當什麼英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後院的紅衣神仙,卻什麼都不在乎。或許她只看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看到一個窘迫至極、又凍得措手的孩子。從夥計手裡得了藥材錢,紅衣仙人神之子想也不想就上前堂來:“坐椅子上歇著吧,老先生去給李刺史看診,回來還要些時候。臉色這般不好,我去倒點水,暖和暖和身子先。”

木棠昨夜愚昧、方才慌張、此刻又糊塗。她此刻仍有些醉著酒,腹內依舊空空,此刻但嗅著那暗紅的衣袖上藥渣苦氣,見其繚繞渾如仙氣飄飄;又聽那聲音慈悲溫暖,好似孃親的催眠曲,更使她昏昏欲睡;那佛像般深邃的面目,淡淡地還衝她在笑!十四歲的小姑娘聽不進去文雀諄諄教導、更逆反盧鏢頭的耳光,可她遇見一個神仙——像母親一樣的神仙,輕而易舉地,就這麼被說服了。她在恩濟藥莊的椅子上坐了會兒時間,直到四肢逐漸暖和,直到頭腦逐漸清醒,直到呼吸逐漸平緩。四下裡已尋不見臨凡那一襲紅衣,可是拿在左手裡是沉甸甸的錢袋:銅板上還粘著塵灰和藥草碎屑;捧在右手則是滿滿的紅茶,茶水還燙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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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立時便認定:神仙是真實存在的;她接著堅信:自己絕不會這麼簡單的死掉。於是就像從前無數次一樣,她向前一步,厄運就後退一步。日夜畏懼的、真的不過是點小毛病而已。

“就是雀目。”郎中好容易回到藥莊,先放了藥盒又櫃後搖椅,連脈都懶得把,偷偷還又打個哈欠,“晚上不易視物,就是點油燈做活久了,累著了眼睛。紅棗、核桃、肝臟、雞蛋,家裡有門路的話就找這些補物來吃。要沒那麼方便,少做些活計,日落而息,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少吃辛、多養著,彆著了風損到臟腑便好。”

“是、真的?”她到底一愣,竟好像不敢相信,“所以、先生、這麼說,我不會死掉?還可以……我連藥都不用吃,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老郎中啐一口,又直揮手:

“小女娃娃,不嫌晦氣!趕緊回家去將歇!大中午了……我也要尋個午覺……”

積雲散了,出門時候,天氣豁然晴朗。這十四五歲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丫頭,心中陰燃著的慾望也就此徹底被煽動起來了。她怎麼可能不昏了頭呢?她覺得自己不會死,她就真的身康體健;她相信自己無所不能,自然就能成為英雄!她已經是英雄!所以再沒有什麼好怕,沒有什麼需要顧忌。就算盧道跟蹤尾隨最終跳出來不知要做些什麼,她也不要害怕——可不是接著就有童大哥及時趕來?童大哥數落她獨自離開,她也不再心懷有愧——畢竟聽她說起還錢謝恩,他倒要更加興奮哩!

“九原這樣天下大同!又是赤腳學堂又是無名俠女,好義氣!”

“就像紅拂女、和虯髯客!”木棠立刻應道,“也是衛國公呢!”

“那你知道她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先生要睡午覺,我一時得意忘形……”

她這回甚至沒有懊喪,立刻徑直去問還在上下忙活的小夥計。“趙家嬸孃住在……”他忽而看見木棠身後童昌琳那親事府服色,立刻又連連搖頭,“我哪裡知道,不熟。”

這欲言又止的態度令童昌琳大為不滿——九原人如何好賴不分,竟將殿下及整個親事府當作洪水猛獸?木棠卻神采飛揚,簡直沒有比這更開心的時候。她甚至立刻就提出,要來藥莊幫忙:“你東家受李刺史看重,前線和軍營裡乃至整個九原郡的受傷病痛,接下來肯定有的忙。我打白工,每天早上來,到中午。不要吃,也不要住。”

小夥計看她的模樣,好像看見了一個滿口胡言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