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關山行役渴梅林(1)(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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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她不是壞人。”
這是句蠢話,她不該在榮王殿下沉思時候多嘴多舌,也不該返身回來、畫蛇添足。可是她唯有繼續說下去。她不曾闔上房門,清風已吹滅了燭火,是非對錯,她定要一一明說:
“奴婢、斗膽……昨日宮中的事,並不是像大家以為的那樣。勉美人確實是謀害了先帝爺,太后娘娘並沒有錯!
“所以,殿下不用再為此傷心了。”
這最後一句說得很輕,她今日回話一向很慢很輕,再不見當日衝上宮道那樣慌里慌張、糊里糊塗的勇氣。接話的還是荊風,他在問“你怎麼知道?”這問的本是“你如何能得知此間內情”,她聽的卻是“你如何知道殿下正為此煩擾”,自然而然就拿郡主來舉例:
“郡主問過奴婢,郡主很在意太后娘娘是不是好人,奴婢斗膽,想您也是因為這個、愁眉、不展。這是事實,確實是勉美人……”
勉美人弒君,太后本無過錯。
上位尊者,緩緩抬起眼睫。
今年上巳節不曾祓禊驅邪,於是滿身血汙的噩夢再度上演。在慶祥宮、或是在他夢中——無甚分別。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出的殿,如何回的府,單記得廡殿頂上黑雲遮天蔽日,記得那夜疾風驟雨、電閃雷鳴。杜鵑梟聲啼叫,門扇兩面裂開,冷風穿堂而過,腥氣緩緩蔓延。他帶著滿身冷汗驚醒,睜眼便見荊風立在面前欲言又止:
,!
“郡主離家出走,現下不知所蹤。”
堂外陰雨瀟瀟,他從城東尋到城西,又依右驍衛所報出成安門一路策馬急行;郊外春雨瀝瀝,五佛山腳有對母女,那婦人向山巔哆哆嗦嗦一指,神色悽然。其後積雲兩散,天光瞬間放晴,身後執杖親事已遍山遍野撒出去,他卻一引馬頭,夾緊馬肚再向西而去。五佛山腳有個渭門莊,不論小之是自己逃跑、抑或有人相救,不是上到寶華寺,便是下到渭門莊。他憑直覺做出選擇,到的不算及時,卻也所幸不遲——小之癱坐在地上,再兩步外就是個利刃貫胸的死人。
但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仇嘯抓住了個面上帶傷的刺客,他親自提審卻徒勞無功。這一日奔波勞累,或許腹中飢渴,卻食不下咽;或許精疲力竭,卻寢不成寐。永夜漫長,及到天光大亮之時他已是頭痛欲裂。有人敲門,只輕叩了一聲。是荊風。戚晉揉著太陽穴,半晌才緩聲應他。昨日救了小之的那小丫鬟隨即被領進門來。照她的說法,小之周身首飾已提前取下,與那夥賊匪又是猝然會面,該不是專衝她這楊家女兒而來的陰謀。如若能找到昨日錯放走的那母女二人……可人海茫茫,談何容易!仇嘯已退出門去做安排,下首小丫鬟接著說起所謂“真正”的救命恩人,卻好像自己也拿捏不準。
“她先前與屬下提過,”荊風接話補充,“說是林舍人的亡妻、錢遵的女兒救了她們一命。但當時關公祠附近再無旁人,許是我們去得略遲。”
當年林斂為向周庵和舅舅表忠心親自逐了患病的錢氏出門,難道他從頭至尾竟只是逢場作戲?如此對錢家是好事,可對舅舅……若林斂存有二心,周庵又是個捉摸不定的,還有黔中道、內情不明,興龍幫餘毒未清,一旦哪日一齊發作……昨日襲擊小之或許也是那江湖草寇,是為上巳之變尋仇?血濺慶祥宮,勉美人何辜?她與父親情投意合,怎會自絕後路。是母親夾私陷構,為了他失之交臂的皇位,抑或是為了舅舅……
“她不是壞人。”
那瘦小羸弱的小丫鬟跪在下首,聲音輕飄,卻好像春風緩緩、吹開一扇窗。
他怔怔抬起眼睫。
:()四無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