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春寒料峭夜瀟瀟(第2/10頁)
章節報錯
聞那味兒都使他額頭青筋直跳。等這老賊婆薨逝,非得風光大葬、操辦得比今日還隆重百倍不可!到時候不光能再撈一筆,還有慶祥宮裡積年的寶貝……
樂歌起、舞者入,皇帝清清嗓子復又正經危坐,目光落在稍後進殿來東列為首之人身上。比手邊酒盅裡淡茶還沒滋沒味的愧怍之心稍縱即逝,榮王著九旒,與他只差這麼咫尺距離。瞧,重瞳還往御座上搜尋,仍舊覬覦這寶位呢!皇帝想要搖頭,又怕珠玉撞響,心頭只是氣急:這般志向遠大,卻為個奴婢把人丟個乾淨!巴巴來找太后,就為求個進宮行走的權利?賜婚聖旨封個王妃都容易!那李木棠今日就能光明正大跪到這正元殿來,省得哥哥魂不守舍,這樣如坐針氈!該到皇帝祝酒了,戚亙執觴示意,眼神掃到太后身後幾名執仗親事,一時竟又火起:謝絕了榮王府的奴婢,誰知道哥哥竟大大咧咧反倒將五名貼身護衛送進慶祥宮!宜妃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難怪她這會兒也蔫頭耷腦只管吃菜。就這樣垂拱而治!等著當今天子毒發身亡,榮王好奪回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去!
,!
酒杯撞在桌上,金駿眉刺得舌頭髮癢。最該用些烈酒……皇帝自己早該暢快醉上一場!去年千秋萬歲節過得窩囊。既要留神著邊關戰事,還得提防著各國使節,哪像今日。瞧那階下一張張面孔,漢人胡人夷人,男人女人老人,皆是一般無二的低眉順眼,再不見去年滿目精光了。就算是太后的壽宴,皇帝才是唯一的主人,所以他自然心潮澎湃,恨不得兄長再拓土開疆多進幾張降表,他在京中與太后母慈子孝也算圓滿了!
執杯再祝太后長樂無極,皇帝的笑在那片刻的確有幾分真心;階下臣工命婦紛紛和應,更使他掀了眉毛,雖未飲酒卻已有幾分醉意。哥哥,看看,還得是我做了這九五至尊,天下、你我、才是兩全其美……且看今日為你母親做壽,來了十數國的使節,上上下下是怎樣的排場!你還有什麼不滿?殿外有什麼值得你頻頻回顧?是以為我與你母親有說有笑格外礙眼?你害了我的娘,我奪了你的娘,你如今,可還記得起虧欠?
一曲舞畢,燕使起身參拜;其位次夾在楚人之後,百越人之前,不太冒犯,也不失謙恭;來者突黜裡麻古原是燕國駙馬,打眼一看,橫眉立目、赤髮長臉,活脫脫一隻惡鬼羅剎;那該執刀握槍、大殺四方一雙大粗手如今卻搢笏拜觶,一路做低伏小,好不慈眉善目。皇帝聞得他開口來先致歉:可汗重病不起,二位王子榻前侍奉,實在無法來向太后祝壽;又聽他不著痕跡繼而賀喜:大梁的襄安公主,行將成為燕國賀可敦。可汗一份賀禮,公主一份賀禮,御座上自然又添一杯酒:
“敬可汗,敬公主。”
到底是皇姑姑的孩子,自己的表妹,從來也無錯處,對他尚且恭敬。遠嫁燕國,犧牲不可謂不大,皇帝一時動情,竟斟了杯綠蟻酒,喉間輕咳兩聲,眉間卻格外快活。這麼點細微的放縱卻透過十二冕旒被一旁太后盡收眼底。皇帝酒量不佳、又正在興頭,等階下一片響雷似的酒杯跟著落了,等待了一整日的太后便款款開口:
“與其祝酒祈願,倒不如做些實事。”
此時節,彷彿有道閃電姍姍來遲,當下就掠過太后塗脂抹粉、容光煥發的臉面;她甚至喜滋滋挑了眉,因知道自己話語快,誰也阻攔不住:“為給燕國可汗沖喜,為表公主和親之忠孝,為祝兩國永修秦晉之好——不妨請陛下,為公主生父湖興郡公重頒諡號,追贈榮銜。”
皇帝一口酒尚未落在胃裡,卻當即要衝上腦門——
莫不是他聽錯?當著燕國駙馬的面,當著諸國使節的面,當著滿朝親貴的面,這妖婦竟然……興致沖沖?宣告和親的先皇親女乃是偷樑換柱?冕旒輕輕在眼前拍打,細小的聲音如同酒杯在手中脆裂,擋住他研讀太后的面色,一身朝服沾了汗水,更是格外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