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火滿廬燈滿樓(第2/7頁)
章節報錯
影裡,連呼吸都倏忽艱難。
貼身暗衛於是親自出馬,在一更天的協春苑,捉著那望雲沉思的小姑娘:
“收拾東西。”他說。
“我陪你回隴州。”
——————————————————————————————————
車架出了長安,月光便從雲層裡漏下來。木棠幾乎是片刻便陷入睡夢,有些見不得光的往事迫不及待地鋪陳,輕易便堵住她的心口,將刺骨寒意滲入她的骨血。三年前的噩夢依舊在她腦海裡上演、一遍遍、一遍遍,聲嘶力竭。她所以不敢入睡,直到此時此刻,她已坐上歸鄉的馬車。
三年前,六月初三。阿兄年前爭氣,從力役轉投兵役,又加上家中借錢,得幸拔入京城做了左衛。家裡吃穿用度漸漸松活,雖然農務是半分不少。爹爹說要趁豐年多墾種,以防再荒年遭殃。每每天還沒黑,木棠就累得哈欠連連。六月初三的那晚上,她早早上床去,做了一個很長很難受的夢。她不記得是什麼內容,只記得醒來時熱得大汗淋漓,口乾舌燥。夜色漆黑,上屋還點著燭火,她看見孃親映在窗欞上的影子。院牆下水缸快要見底,她探入大半個身子,不意晃動出些聲響。那晚濃雲密佈,水缸裡不曾映出星空,她打溼了袖子,只覺得清爽。
,!
而孃親的手心,卻那般冰涼。
阿蠻乖覺地認錯,自己不該玩弄水缸、不該鬧出動靜惹得娘出門來看,她任由孃親將自己扯去上房,垂首準備聽訓。娘背對著她,肩頭淌滿了燭光。
屋外的風在這時起了,阿蠻在打個擺,惶恐從腳底漫生上來:
娘在哭。
娘,居然在哭。
娘從來不曾垂淚,至少在阿蠻面前不曾。阿蠻的娘頂天立地,不管是外婆去世、舅舅將她拒之門外的那個長夜,還是阿兄頂稅被徵入徭役後久別的數個月,抑或曾顆粒無收的那個災年,她從未掉過一滴眼淚。不論如何都要昂首挺胸、勇敢地活著、她如此言傳身教。不用害怕、不用退縮,即便有朝一日,爹孃和阿兄不能再護著她。
有朝一日。康佑十一年六月初三,便是這個有朝一日。
孃親抱住她,轉瞬便泣不成聲。
後面的記憶早已模糊,阿蠻大抵是睡著了——在這種陌生的極度恐懼之下,何等的不可思議。第二日她睜開眼睛,看到掛的老高的太陽,卻尋不到爹爹,更找不到娘。她那日沒有下地,就坐在門檻上望著近處田地阡陌、望著遠方崇山峻嶺。那日的風很慢,她的影子很長,她等到再次睡著,卻就此錯過了自己最後的平靜時光。
爹孃回來了,她熟悉的世界卻開始天翻地覆。家裡的物什一件一件消失,阿兄的衣物更是轉眼就全無影蹤;爹爹整日整日地不見人影,她有時半夜醒來,看見他望著月亮抹著眼睛;她開始幹更多更重的活,開始吃不飽;鄰家的玩伴開始衝她扔石子兒,花樣百出地罵她壞透了心眼;村裡親如一家的叔嬸都躲著她走,便是見面也要裝作不識。諸如此類的變故持續了許久,在李阿蠻記憶裡卻好像快得不過一眨眼。
她再抬眸,看見爹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他再沒有起來。
阿兄或許也像爹爹一樣,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一點,因為那晚上孃親多燒了一份紙錢。
再一轉眼,連娘也變了。就在爹爹去世的第二天。口口聲聲“再窮不能窮志氣”的娘帶她去找了牙婆,是為了湊夠喪葬費,娘這麼和她說。可她隨後卻在包裹的暗兜裡發現了自己全部的賣身錢。五十貫銅板,一個子不多,一個子不少,全數從暗兜裡交到牙子手上。她於是被帶去給京城的貴人們過目,不知怎得便入了林府。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的腰背一天天塌下去。後來有一天——大概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