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墓塋離得遠,一路上還有的耽擱,遂快步至哥哥前尋個主意:“哥哥,你看怎生是好,你看母親這架勢,分明就是不讓爹爹上路了!”

李青梧頓時回過神來,慌趕至母親身前,俯身扶起已哭跪在靈柩前的母親,哽聲道:“母親,您保重身子。這吉時已到,爹爹也該上路了!您就讓爹爹入土為安,也好早點安歇!”鍾夫人素日裡也是極敬重自己這大兒子的,此時看一應事務皆被他安排停當,深知自己該掌握分寸,不能誤了吉時,只能萬分不捨得撫著靈柩邊緣,嗚咽不止。

李青桐帶了人同時扶起其他幾位夫人及妾氏,眾人這才抬了靈柩出了靈堂,立定站好,只待喪主大公子唱令一出,便跟著隊伍出府,直奔西郊墓塋地。

李青梧最後一遍視檢送葬隊伍及下葬一應物事,這就要宣一聲出殯。眼角覷見剛才躲在廊柱後的女子驚慌地往前奔了幾步,復又立住,攥緊帕子掩著嘴泣不成聲。

李青梧心下一軟,欲待容她再看一眼時,轉念又怕夫人們發現她,立馬揮手示意隊伍出發。

“啊,你——”,豈知,他的手勢將將做完,三夫人孫氏憤聲嘶喊出口,整個隊伍皆為之一驚,待要停下,李青梧示意隊伍繼續前行。

然後他躬身走到主持苗佑成跟前,請他料理幫忙,將送殯隊伍帶出,先行出發,自己把家事處理妥就跟上來,苗佑成自然點頭應下。

目送靈柩出了府門,李青梧走至幾位夫人處,眼神示意孫氏勿要生事,只是已然都發現蕊娘身影的幾房妻妾早已失了心智,誰看得見李青梧的眼神,一個個盡皆抓狂。

李青梧暗道不妙,然家醜不外揚,他回身看了一眼緊跟著自己的燭信,燭信會意,便引著餘下眾人跟上前面的隊伍,餘下的人大多是本族旁支或是外姓親友,看這情形心知不便參與,只一個接著一個哭哭嚎嚎地出了府。

這下,院子只剩幾個哭鬧成團的婦人及各人的子女,還有一些伺候的丫頭婆子、護院家丁。

李青梧見沒了外人,先是命留守的一個管事李左去力勸蕊娘趕緊回自己園子裡去,然後小聲請母親制止其他幾位夫人。

他不知的是,鍾夫人此時心裡也正怨蕊娘怨的狠呢!不是天災,不是人禍,老爺這好好地突然逝去,可不就是被她生的女兒克的?

因而李青梧的話她權當聽不清,反正她現在腦子本就不清不楚。

得了鍾夫人的縱容,孫夫人更加不管不顧,甩了身邊人,便向蕊娘衝去。

蕊娘只顧盯著府門,似是透過府門牆院一路追隨老爺的靈柩而去,根本無視吳媽還有李左管事的苦勸,更未曾注意到直奔她而來的孫夫人。

李青梧見蕊娘一味呆愣在那兒,提腳就要追著攔下孫夫人,發現自己的胳膊竟被母親適時地扯住了,李青梧心下了然。

可是這種當口,他怎能允許有意外發生,怎能允許內宅不光彩之事壞了太師府的聲譽?他不允許……

他也不允許那個僅見過一次、即便足不出園仍難逃摧搡的女子在這節骨眼兒上出事。

於是李青梧拍拍母親的手,一個箭步,足下生風,迅速飄至孫夫人身後。

儘管他無意間已使上輕功,可還是晚了一步,孫夫人已然張開兩隻利爪撲向蕊娘了。

幸而吳媽眼尖,及時將蕊娘拉至身後,自己迎上孫夫人的攻擊,然早已精疲力竭的蕊娘豈能撐得住吳媽傾盡全力的一拉扯,她也只堪堪躲過孫夫人的十個指尖,卻無力挪動雙腳一分,身子失去平衡,依著慣性往地上摔去。

蕊娘無力掙扎,她閉上眼任自己倒去,心裡甚至想著這一下摔過去或許夢就會醒了,然後發覺一切只是惡夢一場而已!

這般想法,她不自覺彎了彎嘴角,兩行清淚下,竟有一抹笑容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