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地下一年,你知道我把你弄回來後,你睡了多久麼,人間早已……”

我轉過他,繼續走。

漸遂再攔住我:“青回,你已是仙,不可再執著凡念。”

我道:“所以還是當妖怪比較適合我。”

漸遂定定看了我一時,沒有再攔我。

我到凡間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微元的轉世。

我有點後悔跟漸遂嘴硬,如果當時不那麼走,讓他幫我申報上仙籍,那麼起碼,我可以到地府去查查微元到底轉生成了什麼。

我厚著臉皮回漸遂的洞府去找他,只見大門緊閉,孤寂清冷。大概他又到哪裡去雲遊遛躂了吧,竟連那堆弟子沒蹤影了。

在凡間轉了這麼多年,我有點累了,就又回到了那個小山坡,昔日的妖友們大都不在這裡了。只有一兩位樹精還認得我。

玄廣派已經沒有了,據說被魔所滅,後又有修道者重新在山上開起了門派,名叫玄覽。

我變回石頭趴在那個山坡上看著小道士們御劍在空中來來去去,想著微元會變成什麼樣。

他可能已在輪迴中過了好幾世,也許今生有妻有子,已然是個兒孫滿堂的老頭。

是不是我的確太執著?

但我就是想看一看他,不管他現在是什麼模樣。

“你是妖怪?”

某天,我正在山坡上曬著太陽打瞌睡,忽然聽見一聲問詢。

我神識陡然清醒,便看見一個頂多十歲的娃兒,鬆鬆垮垮的道袍挽著袖口和褲腳,雙眼亮閃閃地盯著我。

我抖掉身上的鳥糞雜草青苔,變回人形一骨碌坐起。

“是。”

他說:“唔。”

我道:“本座看起來就是一塊尋常的石頭。你怎麼知道我是妖怪?”

他認真道:“你身上有靈氣。”

可我明明隱去了氣息。

他又道:“不過你身上的氣和我知道的妖氣不太一樣。你為什麼要做妖怪?”

我沒回答,只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一本正經道:“小道道號初涵。”

我點點頭,一彈指,他袖中的黃紙和筆飛了出來。

在他還一臉呆怔的時候,我展開黃紙,刷刷落筆。

“本座名為青回,就是紙上寫的這兩個字。拿著,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妖怪了。”

黃紙粉碎,化成虛浮的兩個硃色大字,沒入他的掌心。他繼續呆呆地愣著,我接著道:“本座個子大,很能打,一定能讓你快點成仙。”

他低下頭:“師父說,我前生因執念做過很大的錯事,不太可能成仙了。”

我道:“沒關係,天命並非不可逆。有本座在,包你成仙!”

他再抬頭看著我:“那你為何自己不成仙?”

我一怔,片刻後道:“因為一個人成仙太孤單,和別人一起比較好。”

他眨眨眼,咧開豁了一顆牙的嘴。

我縱起雲光,將小豁牙抱上雲頭,遠處松雲山峰凌入蒼穹,雲霧環繞。

光陰已過無數載,幸它仍在,未成滄海。

下方忽有人聲:“哇,雲上有人,我們看見神仙了?快快下拜!”

“是玄覽派得道的高人吧。”

另一個聲音入耳,我不禁停住,往下看去。

應是幾個結伴而遊的書生。

一藍衣者抬頭看著我這朵雲,咂舌:“能縱雲踏劍,呼風喚雨,長生飛昇。與他們一比,你我費勁心血為求功名,真俗不可耐不值一提矣。”

另一看起來最年輕的書生淡淡一笑:“想來修仙亦比我們讀書要辛苦許多,道不同,不可比。各有各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