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懸著一枚晶瑩圓月,月光柔柔,引人遐思。

愈往恆山走,山勢愈高,人煙愈加稀少,密密林木,沙沙葉響,她卻格外的好睡。

到了恆山下,他們入住客棧的時間更少,大多是以天地為床,以他為被,一如現在,李沐霏貼著他結實的身子,睡得相當沉,氣息均勻卻微弱。

天氣愈涼,每每到夜裡寒意沁入骨髓,撲來的寒風,導致她冰雪似的體溫,涼得像是不具生命。

起初,他以為她受了寒,直到某天夜裡,沉睡中的她,在他的懷裡驚叫一一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東方御很清楚,她口中的他,是她的父親,而動手的那個人,當然就是自己。

她始終沒有忘記那一刀。

一如他始終沒有忘記,她是仇人之女。

但,忘不了,又如何?

師父的耐性已然用盡,接連的飛鴿傳書已能嗅出讓人不安的氣息,他甚至可以大膽的猜測,閻焰正在不遠處,等著要奪去李沐霏的生命。

只是,她已經如此虛弱,蒼白得讓人深怕一碰就碎,彷彿隨時會消散在雲間。

昏昏沉沉中,李沐霏被他給搖醒,望進他的眼,第一次察覺他如此外露的情感。

一直以來,他就像一隻誰都不能掌控馴服的獸,渾身充滿狂野不羈的氣息,但是如今……他卻緊緊的抱著自己,像是不想離開,不願讓她走。

她對他,有那麼重要嗎?

這樣的意識,讓她的身體又暖和了些。

“償情鏈上又浮現了新的字……”李沐霏現寶似的舉起手上的銀鏈,到了東方御面前,讓他藉著月光好好的端詳。

紫峪雲花,仙府醉月。

當這幾個字浮現時,李沐霏其實就知道東方御前來恆山的原因,因為這些字的意義,明確的指出恆山知名的景色。

“你早就知道償情鏈的秘密在恆山了?”李沐霏噙著笑淡問,虛弱地用一種和緩的語氣說著。

東方御沒有否認。

“你知道我的詭計了,怎麼辦?該不該奪走償情鏈,一刀殺了你?”東方御握著她的下顎,似假似真的開口。

“你不會殺我……”李沐霏聲柔,笑容甜美。

她的笑容,搭著她的話,聽進東方御的耳裡,帶著濃濃的挑釁。

“你很得意我接連兩次沒殺你?你以為我動了情?”連她都以為他心軟,下不了手?

“我不得意,我知道你做得到。”李沐霏搖頭。“我的意思是,至少你現在不會殺我,在我還未幫你尋得償情鏈背後的財富之前,你不會這麼做。”

她的笑容很美。但是她的話卻如利劍一般,直直刺入他的心,話說得冰冷而不帶感情。

她說——她信他,相信他做得到,他下得了手。

很好,終於有個人知道他並不懦弱,他仍是冷漠無情的東方御,仍握著噬血的斬魄刀。

但為何,那個人是她?

東方御撫著她的頰輕問,伸手滑進她的髮間,一頭青絲在他指間滑過。

“所以,你幫不幫我找寶藏?”在她明明知道他會殺了她之後。

“當然。”李沐霏驀地笑了,傭懶無辜的聲線,軟軟地擦過他的心。“不幫你,還能幫誰?”

一句話,軟了他的心,柔了他的眼。她的笑,教他迷惑。

東方御從不知道,看見一個女人對他笑,竟會感動得熱血沸騰。

“就算是我得到財富之後,會一刀殺了你,你也不怕?”他收攬右臂,輕易地將她牢牢護在胸前,抱得又緊又密。

李沐霏聞言,又笑了。

“不怕。”答案再簡單不過.

她沒有親人了,一個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