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覺得自己宛如困獸,滿心委屈無奈,可憐至極。

行至書房,李明儀徑直走向桌案,鋪開公文,提筆蘸墨,想全心沉入政務。可筆尖剛落,眼前便晃過秋蘭淚目的模樣,手一抖,墨滴洇開,弄髒了紙面。他咬牙暗罵,揉了紙團扔到一邊,重新凝神,逼著自己一字一句研讀公文,用繁忙公務砌起高牆,暫且將那份洶湧愛意囚於心底一角。

書房裡有扇大屏風,後頭藏著張小榻,他是不能回臥室與她共處一室了,他對她的渴望在一個危險的臨界點,他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強人所難。李明儀徑直朝那兒走去。屋內靜謐,燭火搖曳,他合身躺倒在小榻上,抬手蓋住雙眼,滿心都是某人昏睡的模樣。

翻來覆去難以成眠。末了,李明儀索性睜眼盯著屏風暗影,靜靜熬過漫漫長夜,直至窗外曙光透進,才緩緩起身,整了衣衫,眉眼間難掩一夜未眠的憔悴。

李明儀晨起,剛踏入院子,就瞧見嬤嬤和玉珠腳步匆匆、神色慌張,手中水盆晃晃蕩蕩,濺出不少水花。他心頭一緊,疾步上前攔住,聲音都不自覺拔高几分:“這般慌亂,出什麼事了?”嬤嬤眼眶泛紅,急得直跺腳:“大人吶,秋蘭姑娘昨兒不知怎的,先是喊著頭疼,夜裡便發起高燒,這會兒人都迷糊了,喚也喚不醒。”

李明儀當下也顧不上旁的,轉頭衝著一旁的龍顏喜沉聲道:“去,帶嬤嬤和玉珠速速採買些退燒藥材,定要尋那上乘的,一刻都別耽擱。”龍顏喜心領神會焦急道:“走走走,咱得快些,姑娘這病可拖不得。”三人前腳剛跨出府門,龍顏喜就開始嘟囔:“這城裡醫館魚龍混雜,可得仔細挑,我聽聞前頭那家就醫死過人,不能去;還有街角那家,開錯藥的事兒沒少出……”一路上,他挑三揀四,帶著兩人幾乎把城中醫館尋了個遍,就是不鬆口定下一家。

李明儀衝進臥房,秋蘭面色潮紅、眉頭緊皺,身子簌簌發抖,虛弱囈語。他坐到床邊,伸手穩穩搭在秋蘭腕上號脈,心裡便有了底——風寒所致。他醫術精湛,尋常方子即可能開。

秋蘭燒得沒了力氣,綿軟滾燙。李明儀緩緩將她攬入懷中,輕拍安撫,見她無意識往懷裡縮,呼吸急促幾分,到底沒再剋制,手臂收緊,下巴輕抵她頭頂,靜靜抱著。

他就這樣抱了許久,往昔數月的想念、愛慕,在秋蘭昏睡間肆意翻湧。他盼她燒退,又矛盾地願她多睡會兒,好讓自己多抱一刻。過了很久,他才微微鬆開,檢視秋蘭狀況,目光繾綣又溫柔。秋蘭陷在高燒的混沌裡,意識仿若被濃稠迷霧裹住,周身滾燙,虛弱不堪。恍惚間,只覺有人輕搭脈搏,動作沉穩;接著額頭也傳來涼意,似有人拿溼布悉心擦拭。

滾燙的秋蘭難耐高溫,下意識地往李明儀身上蹭去,臉頰貼著他脖頸,貪戀那一絲清涼,一路往上輕蹭,雙手也慢慢摸索著向上,撫上李明儀的臉龐。她神志混沌,輕喚了一聲:“青弦。”話音未落,秋蘭像是被某種本能驅使,摩挲著他的臉,仰頭便吻上了他的唇。

此刻這突如其來的主動與錯認讓李明儀心頭大亂,一時又氣又急,卻又捨不得推開。醋意在心底翻湧,他紅著眼眶,雙手不自覺攬緊秋蘭纖細的腰肢,不甘示弱般熱烈回應起來,屋內靜謐得只剩兩人急促交織的呼吸聲。

與此同時,龍顏喜領著嬤嬤、玉珠,離臥房尚有一段距離,他高聲喊道:“大人,藥材都採買齊全,我們回來了!”聲音遠遠傳進臥房。

“都進來吧。”三人魚貫而入,嬤嬤與玉珠見李明儀緊抱著秋蘭,臉刷一下紅了,目光閃躲,有些不好意思。李明儀下巴微抬,故意將秋蘭往懷裡又攏了攏,仿若在無聲宣誓主權。

“夫人燒得厲害,你們現下便去煎藥,務必仔細。”李明儀開口,聲音低沉卻沉穩,“待藥煎好了,端進來,我來喂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