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更無長物。怪而問之,笑曰:“吾輩讀書,豈臨渴始掘井耶?”一日,就陶借書去,閉戶抄甚疾,終日五十餘紙,亦不見其折迭成卷。竊窺之,則每一稿脫,則燒灰吞之。愈益怪焉。詰其故,曰:“我以此代讀耳。”便誦所抄書,傾刻數篇,一字無訛。陶悅,欲傳其術,於以為不可。陶疑其吝,詞涉誚讓,於曰:“兄誠不諒我之深矣。欲言則恐為兄訝,不言則終無一悟。奈何?”陶固強之,乃曰:“我非人,乃鬼耳。今冥中以科目授官,七月十四日奉詔考簾官,十五日士子入闈,月盡榜放矣。”陶問:“考簾官為何?”曰:“此上帝慎重之意,無論鳥吏鱉官,皆考之。能文者以內簾用,不通者不得與焉。蓋陰之有諸神,猶陽之有守令也。得志諸公,目不睹墳典,不過少年持敲門磚,獵取功名,門既開,則棄去;再司簿書十數年,即文學士,胸中尚有字耶!陽世所以陋劣倖進,而英雄失志者,惟少此一考耳。”陶深然之,由是益加敬畏。

一日,自外來,有憂色,嘆曰:“僕生而無聞,見鬼殊巧。前此, auditory善文,用為闈中擬作。今至期,府中諸公,索文甚急。我搜尋枯腸,不能成就,不知何以應命。”陶問:“何不一讀闈中文字,即應試可矣?”於曰:“是亦不可。冥司論篇,惟視心術,不在詞華。且喜攻苦之士,心專脈定,亦可一望而知,若命作諛詞,心先不淨,目所睹者,皆非其正,故往往被黜。”陶為慰藉,且以其言為妄。於曰:“君勿言,我且出,君自驗之。”去不一會,遽返,曰:“險哉!幾不得與君再見。頃至闈中,見文宗公事旁午,所取試卷,堆積於階下,不知幾萬萬紙,人手一篇,略觀大概,都非佳構。忽文宗舉目見我,叱曰:‘汝鬼頭鬼腦,不行潛伏,此來何為?’我答曰:‘因奉主命,來此索應制之文。’文宗發怒曰:‘此等文字,自有本司衡鑑,汝何得越俎代庖!’叱令速退。我回視諸卷,皆蒙塵不能識一字。我大懼,始悚然自退。乃知冥中重真才,文場乃容不得假名士也。”陶深嘆其言,遂相與朝夕。

十四日,於出門,及暮不歸。陶疑之,至夜分,始悄然來,問:“何往?”於曰:“我為主司所召去。主司衡文,我參與其事,故去留皆得預知。”陶問:“中否何如?”曰:“不幸名落孫山矣。”陶曰:“才如君而名猶不第,豈主司之有意失之耶?”於曰:“是亦有故。此類皆有運數:凡應得科名,即為主司所厭,雖有文才,亦必不薦;或有佳文,為主司所賞,即其人運蹇,亦必不取。此命之不得自主者也。”陶問:“君將奈何?”曰:“將從此遁去。然尚有一事未了,當與君別。”明日,匆匆欲行,陶挽之,曰:“君與我舊交,忍別我去耶?”於曰:“君勿留我,有事君自能知。”言已,去。

陶不解其故,悵悵而已。數日,忽聞報於者中第,陶大喜,馳往賀。於方涕淚交下,見陶來,止之曰:“勿賀,徒自苦耳。此非我志也。”陶曰:“科名固足榮,何反雲苦?”於曰:“我以真才入場,而以鬼名獲薦,此名何可居!且我之被黜,有命存焉;今以意外之福,遽令貴顯,造物之心,必不若是。”陶又強勸之,於曰:“兄意良厚,然我意已決。我去矣,勿復念我。”遂去不顧。

白話文故事:

北平的陶聖俞,是個有名的文人。順治年間,他去參加鄉試,住在城郊外。偶然出門,看見一個人揹著書箱,正為找住處而沒著落。稍微詢問了一下,那人便把行李放在路邊,和陶聖俞盡情交談,言談舉止有知名人士的風度。陶聖俞非常高興,請他一起居住。客人很高興,帶著行李進屋,於是一同住下。客人自稱:“我是順天人,姓於,字去惡。”因為陶聖俞年齡稍大些,就稱他為兄。

於去惡不喜歡四處遊玩觀望,常常獨自坐在屋裡,但案頭沒有書卷。陶聖俞不跟他交談,他就默默躺著。陶聖俞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