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牛章冤獄訴炎涼,世態紛紜筆底藏(第6/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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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見一少年,酣眠繡榻。細審,識為霍生。推之始覺,遽起,目灼灼如流星,似亦不大畏懼,但靦然不作一語。眾指為賊,恐呵之。始出涕曰:“我非賊,實以愛娘子故,願以近芳澤耳。”眾又疑穴數重垣,非童子所能者。生出鑱以言其異。共試之,駭絕,訝為神授。女知其情,意亦稍安,乃曰:“此黠郎!不遣,且將為患。”眾議送之歸。女曰:“彼雖幼稚,而情痴頗重,得婿如此,妾亦無辭。”乃使與生同歸,詢其邑里,將以車送之。生不肯,女曰:“恐為邏者所獲。”生不得已,遂行。女陰囑勿返,生諾之。
既至家,竟夕無一言。惟雌伏以待命。母恐其傻,竊憂之,然見其情狀楚楚,亦頗安之。女既定情,心益慰,然終不知生居址。一日,女以事入郡,適遇生,既見,絕喜。生因道相思之苦,女曰:“君盍歸省?”生以母有慈命,恐不容復來,女曰:“往返跬步耳,何憚而不速歸?”生從之。
生至家,母見之大驚,以為不祥。生略述女意,母益駭,以其言誕妄,弗之信。生乃囁嚅而前,具述女情。母曰:“此大非禮!人可無媒而娶乎?”生不語,久之,告母曰:“行且聘矣。”母曰:“渠家誰為媒妁?”生不能對。母曰:“痴兒!此烏可恃?”生遂絕念。
後數日,忽有車至門,女從數婢,皆綺羅,攜一榼酒,與母相見,曰:“新婦適歸寧,少住即返。”母不知其故,唯唯而已。女徑入室,與生相見,笑曰:“君不憶前言之不踐耶?”生靦然不敢應。女置酒相款,情意款洽。日暮辭去,曰:“新婦暫歸,當復來。”
數日不至,母頗疑之,往探其門,則空無人矣。至暮,女始至,曰:“家大人頗有嗔責,故暫歸省。”母問:“何不偕來?”女曰:“大人猶未許也。”自此往返無間。
逾年,女忽謂生曰:“郎盍娶我?”生曰:“固所願也。”女曰:“君但言娶,而不議婚,何也?”生曰:“我非不欲,奈家貧無以為禮。”女曰:“無他,但得君一言耳。”生乃告母,母仍以前言拒之。女曰:“曩已與郎有成言,今復何辭?”母終不許。女怒曰:“我自以誠意待君家,何相負之甚!”遂去,數日不返。
生思念綦切,乃往尋之。至其家,則門庭如故,而人蹤杳然。徘徊久之,悵然而返。後有媒來議婚,生堅辭不肯。母怪之,生述其故。母亦為之嘆惋。
生自女去,神志沮喪,廢學失業。值母生辰,舅家來賀,強令入都應舉。生不肯,舅強之,乃行。至都,入闈,竟擢高科。舅喜,促歸議婚。生以未得女為辭。舅怒曰:“婚姻之事,父母主之,豈容自專!”強為擇婚。生不可,遁歸。
抵家,始知母舅已為議婚於大家,女名阿美,頗秀麗。生聞之,涕泣不食。母慰之曰:“阿美良佳,何自苦乃爾?”生不言,終夜涕零。既而婚期逼,母強為飾裝,生入房,僵臥不起。母知不可強,乃聽之。
及夕,女輿至,鼓吹闐咽。生自念:“得婦如此,何以生為!”乃蒙被而臥。女入房,見生臥,驚曰:“郎何至此?”生不應。女解衿就榻,撫之曰:“郎病乎?”生仍不應。女乃泣曰:“妾身未得侍巾櫛,何遽見棄?”生聞之,心始動,然終不應。女曰:“君果無意乎?”生嘆曰:“非無意也,實難忘舊情耳。”女曰:“舊情安在?”生乃述青娥之事。女曰:“此亦佳緣,君何守而不化?”生曰:“非敢守,實不能忘耳。”女曰:“君既不忘,妾願為君圖之。”生喜,起而謝之。
女乃使人偵青娥,知其已嫁,憮然不樂。生曰:“卿能為我謀,感且不朽。”女曰:“君無憂,妾當為君致之。”越數日,女忽喜曰:“有計矣。”生問其故,女曰:“妾有婢,頗狡黠,能偽作青娥,君試之。”生從其言。婢至,生視之,果貌似青娥,而舉止略異。生悵然。女曰:“君姑安之,容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