瘡,我在家是先長的,俺爹是從沙崗那長的。緊接著俺娘。俺大哥, 俺二哥都長了。俺家六口人,都長了,無一個能逃脫的。

我長的早,長的多,長的時間長。我長的早,那就是俺脖子不得勁就開始長了,脖子長了一圈,那長的是一個挨著一個。長,還不是同一個時間長。先脖子後面,接著就是脖子左邊,右邊,前邊了。等著前面長完了,又返回去長第二遍了。脖子上長的最多的時候,大的瘡就有七八個。我要說七八個,那還是大概數。其實,長的都臉上了,脖子那瘡是天天冒膿,冒了膿就冒血。冒了膿冒了膿血,脖子上鼓起的大包就塌下去了,可是等著你第二天新的膿包又鼓起來了。

我長瘡,還不單單是脖子呢,脖子上面頭上也長了好幾個。頭上,脖子上,往下就是胸脯了,我的胸脯也長了很多,最嚴重的時候是爛一片。這還不算,再往下肚子,是小肚子上還長了兩個,肚子下面,右側大腿根還長了一個,大腿根這個長的最大,那鼓起來比一個四兩的饅頭還大呢。

長瘡,那個時候在農村,也沒有什麼治療的方法,我們到富樓屯子時,大隊就有大夫了。大夫叫劉傳瑞,是個老中醫,診所是他家自己的,可對長瘡這病,他也沒有什麼藥,俺家找他幾次,他也就能給用點紅藥水,紅藥水叫二百二,他就能用紅藥水給抹一抹。他告訴,長瘡,就得讓他長,等著長大了,長熟了,化膿了,瘡就鼓出頭了。在鼓出頭的時候,把瘡用秫秸糜子穿開,給瘡裡面化的膿,爛血水都使勁擠出來,最後把膿包薅出來,就好了。

劉大夫說的沒錯,可是,在增長的過程中那是很難熬的。俺爹長瘡,晚上疼的嗷嗷叫,二哥疼的哭,我疼的吭哧吭哧的發高燒。俺爹是大人,他還 好說呀,他只長了三個瘡,還都在腰間,俺爹那是長大了一個,跳開一個。用大夫話說,就是熟了,那俺爹就叫俺娘和俺大哥他倆,摁住他,用秫秸糜子給穿了,穿開,穿開擠膿。那擠膿,擠的俺爹嗷嗷直喊,那俺爹喊著,還說著給我擠,使勁擠,擠淨,別怕我疼。那俺娘和俺大哥那是真擠,都是按照大夫說的,把瘡裡膿,花乎膿,先擠出來,再接著把裡面的不好的血擠出來,最好,把長瘡的那地方用秫秸糜子挑開,給裡面包膿的膿包拽出來。

俺爹長的瘡,就三個,一個是一個,長了半個多月,就都治癒了。

俺娘長的多一點,一共也就是六七個,但俺娘那瘡都長的不大,大的像鴨蛋那麼大,小的像小雞蛋那麼大,而且,俺娘長的也是單個長,用老百姓的話說,不連排。並且,長的時候,也不是一下子就都長出來,是今天長一個,明天再長一個,這樣,就是長一個,等著治理一個。因而,俺娘就沒遭多大罪。

大哥二哥長的多,都長了十幾個,可大哥二哥身體好,長的快,好的也很快,長的哩哩啦啦,他們長著瘡,還能出去溜達。

最遭罪的,最難治癒的就是俺了。俺最難治的第一次是脖子,脖子長瘡厲害的時候,脖子一圈長的都是膿和血了,一天天的,大脖子像血葫蘆似的,俺感覺脖子前面好像透氣了似的,那是一天一天都不能吃飯了,那個時候,俺娘叫大哥找劉大夫去,劉大夫覺得治不好了。俺家叫他給拿點藥棉,他都不願給了。那是沒辦法呀。沒辦法,俺爹對俺娘說,那也得治,不能就眼瞅著孩子死去呀。俺娘說,治是肯定治。這孩子,小時候,得病發高燒,都那麼嚴重了,你還沒在家,我和咱爹抱著孩子,黑天到小李莊找李大夫叫他給治,他都不給治了。他叫我和咱爹抱回來了,那我和咱爹又上了崔壩,那是黑天去的,天還下著雨,那多難呀,家裡沒有錢,給武軍家就借了兩塊錢,就那樣,我和咱爹拿著那兩塊錢,抱著咱三孩子,走近道,穿橫壟地,都半夜了趕到了崔壩,到那崔壩了,俺叫崔大夫看了,他一看當時就說不行了,叫我和咱爹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