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楚軍。”

子昊淡淡抬眸,目光似能穿透人的心思,笑了笑:“這我自然知道,當時戰況帝都亦有軍報,只是有些地方我想再確定一下,你不必顧忌,儘管詳說便是。”

叔孫亦斟酌了片刻,便走到圖前對照一番,找到倉原的位置,將那場葬送了王族二十萬精兵的大戰從頭道來。畢竟曾是敵對之戰,王師慘敗,幾乎全軍覆滅,他並不願將那慘烈的戰況描述的太過詳盡。子昊也不看地圖,斜倚軟榻神情清淡,似乎並未專注於此,但每當叔孫亦避重就輕有所簡略,他便會開口發問,使得叔孫亦不得不重複一遍,直到事無鉅細全部交代明白。

就這樣一直過了近一個時辰,叔孫亦才全部說完。子昊合眸深思,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尤其與皇非有關的細節,分毫都不放過。也虧得叔孫亦心思細密,這般滴水不漏的詢問也能應付下來,換作旁人恐怕早被問得啞口無言。待到最後,他終於停止了問話,叔孫亦站在一旁,暗地裡深深鬆了口氣,只覺這一番對話竟比當時親臨戰場還要緊張。

帳中一爐淡香嫋嫋冉冉,一時安靜得很。忽然間,子昊輕輕笑了一聲,道:“東岸密林中亦有兩千伏兵,這定然不是皇非的佈置,若是皇非,他會將這兩千兵力一併用在襲營之時。”

叔孫亦沉默了些時候,方道:“王上料事如神,這兩千伏兵是我的建議,皇非當時並未反對。但即便如此,還是讓靳無餘給走脫了。”

子昊目光沿著地圖上細細密密的山河走勢掠過,落在“倉原”兩字鮮明的硃砂色上。幸而這兩千兵力抽調了出來,沒有完全按皇非的意圖行事,否則主戰場上天網四張,鐵桶般的圍困,靳無餘縱使天降神助也萬難突圍而出。一旦如此,楚軍長驅直入,兵踏王域,那就要多費不少心思才能經營出今日的局面了。想到此處,隨口問道:“這兩千人,應該都是九夷族的戰士吧?”

叔孫亦知道瞞不過他,如實道:“當時我的確存了私心,想要替九夷族儲存實力。不瞞王上,我和公主也都清楚,九夷族向楚國借兵,無異於與虎謀皮,但國小族弱,各方勢力逼迫甚緊,便如身處絕谷,上有激流萬丈,下臨無底深淵,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唯有如此才能破出一線生機。”

子昊點頭道:“九夷族有你這樣的人,實為一族之幸。數年前,我曾和你們的女王有過一次深談,那時且蘭才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實在讓人無法放心。我問你們女王,若以我雍朝傾國之兵力攻伐九夷,勝負幾何?至今我仍記得她的回答——文用叔孫亦,武用古秋同,九夷族必有生機。”他的語氣清淡平和,然而湛湛目光落在人眼中,通透深邃令人不敢逼視。

叔孫亦聞言身子一僵,呆在原地,心底幾如巨浪翻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以他的心智,自然從這話裡聽出了無數可能,一時間怎都難以置信,只望著案上精妙的江山圖,目光中悲憫交集,百味雜陳。

傾一國而算天下,這便是九域之主,真正的東帝。棄一國而守天下,卻是九夷族女王曾經的決絕。

許久之後,他啞聲道:“臣,明白了。臣胸中這點機鋒,殫精竭慮,只為我族求存,往時若曾有開罪之處,還望王上寬責!”說著,他拂衣轉身,深深跪叩下去,行得乃是一絲不苟的君臣大禮,燈火影裡兩鬢間,帶著壯年男兒所不應有的一抹蒼涼。

忽然間,眼前伸來一隻手,將他輕輕一託,這一拜,便停在那處。那手有著溫冷的涼意,沿著雲絲廣袖,一雙含笑的眸子靜靜看來:“兩族一心,同進共退,些許舊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今後盡心做事便是。”

叔孫亦深吸了口氣,低頭道:“臣多謝王上!”

子昊唇畔泛出淡薄微笑,知道這以智謀著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