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當真是一路燒下去的,薛寅酒量本就淺,不過片刻,臉就紅了,眼神水潤迷離,效果可謂立竿見影。柳從之含笑看著,一共只得這一壺酒,他一口未能沾,薛寅卻毫不客氣喝掉了大半,他卻並不介意。

他似乎也不介意寒冷,不介意背叛,不介意痛苦,不介意生死,那他介意什麼?

柳從之渾身都被凍得僵麻,靜坐於地,稍微出神。他當然是在意過的,在意過背叛,在意過飢寒,在意過窮苦,在意過生死。否則以他出身之微寒,若不下苦功夫鑽研,只怕半生都會在泥地裡打滾,又如何能爬得上朝堂,成就日後之輝煌?當年飢寒交迫時,常夢衣食富足,衣食富足時,又盼大權在握,大權在握時,又想求得一真心所愛……

柳從之野心勃勃,一生欲求何其多,他的幸運之處在於,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似乎總能得到,可世上到底無人是能事事順心的,他想求一真心所愛,最終卻落得個舉目四顧,無人可信的下場,他想要大權在握,而後大權確實在握,但其中一路艱辛困苦,又何足為外人道?一路走來,自飢寒交迫走到天下頂端,還復飢寒交迫,當年那些做夢都想要的東西似乎都不再重要,如今……

柳從之眨一眨眼。

如今,柳從之已是無心之人。

“你發什麼呆?”有人打破柳從之的沉思,柳從之轉過頭,只見薛寅面色緋紅,定定地看著他。

這等真正的烈酒入喉,小薛王爺的酒量又著實不行,這時整個人已是暈乎乎,看柳從之只覺這人影子都是重的,但酒也有好處,就是現在確實不冷了,非但不冷,還渾身發熱,精神十分地好,精神好又無事可做,只得戳一戳自己身邊這個還會說話的活人。

柳從之低笑:“沒什麼,在想一些舊事。”

“舊事?”薛寅迷迷糊糊重複一遍,問:“什麼舊事?”他腦子清醒的時候大約不會這麼問,但他整個人被烈酒燒得迷迷糊糊,於是也不會想其中彎彎繞繞,就這麼直白地問了出來。

柳從之瞧著他的神情,神色柔和,悠悠道:“沒什麼,陳年往事。說來……”他頓了頓,“太過不堪。”

柳從之極少與人真正交心相談,遑論他心中隱秘?四字“太過不堪”已是他所能有的極限了。若非今日霜寒,若非此情此景,圓滑如柳從之,無懈可擊如柳從之,又怎會起如此話頭?

奈何薛寅如今是醉鬼,而醉鬼卻是不怎麼識相的,聽得這一則,立時想起以前聽來的種種關於柳從之的舊聞八卦,登時心裡像是有爪子在撓,十分想知道柳從之的“舊事”,想了一會兒,問道:“那個……我一直很好奇……”他頓了一頓,還是沒憋住,索性直接說了:“你是真的好男風?”

這一問來得著實莫名其妙,此言一出,涵養好如柳從之,一時也是啞然,過得一會兒,失笑搖頭:“你這可是……”

真是唐突。

薛寅暈乎乎地打個呵欠,道:“我就是好奇,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如若無後,江山不穩。”

這話是大實話,柳從之卻從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會和薛寅在一起談論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哭笑不得,想了一想,道:“我好男風。”

薛寅不料他如此乾脆利落地承認了,稍微睜大了眼,稀奇地打量了一會兒柳從之,過了一會兒道:“還真是這樣……那……”他一句話沒說完,柳從之卻像是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微微搖頭,笑道:“打住,此話到此為止。”

他既然如此說了,薛寅再是醉糊塗了也不至於多問,只得住嘴不言,憊懶地打個呵欠。柳從之稍微疲倦地揉一揉眉心,閉目養神,他確實好男風,可此事究竟如何只能是他心中隱秘,行至如今,他早已是孤身一人……

柳從之想著想著,手心忽然一熱,一睜眼,確實薛寅將剩下的小半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