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觀賞彩舟競渡的熟人屈指可數;如源乾曜和裴璀這等高官斷然不會如此隨xing;因而杜士儀輕而易舉就猜到了背後之人是誰;當即頭也不回地笑說道:“宇文監察如今最是炙手可熱;還不是一樣躲了清淨?這時候往御前湊;頂多是一首好詩得了陛下褒獎;可治國平天下;又不是一首詩就能夠的;必得紮紮實實下苦功夫;何必苦心孤詣;卻求一個瞬時文名?”

宇文融儘管也算是出身世家;自幼讀書;可卻詩文平平;因而對文名卓著的人素來敬而遠之;對杜士儀另眼看待;卻也是因為杜士儀當年觀風歸來;首奏雲州逃戶一事。後來打了兩次交道;他覺得杜士儀文名赫赫卻並不孤高;此刻更是覺得人對自己脾胃;當即笑了起來。

“你這話我愛聽只會做詩;不懂時務;卻還心比天高;豈不知道真做起事情來樣樣上不了手”也許是在底層廝混了太多年;宇文融說著便帶上了幾許怨氣;“就因為這些詩文得了好名聲;做什麼都被人稱讚;一路順風順水青雲直上;可實則有幾個真本事的?我如今領著推勾使和檢括逃戶使;也不知道多少人往我這裡舉薦了人;唯有你舉薦的郭荃最得我心意”

“郭兄得上峰若宇文監察;那也是他的福氣了”

杜士儀假作沒聽出來宇文融這纏槍夾棒似的話裡藏話;輕輕巧巧把話題轉到了郭荃身上。果然;宇文融對這個能於而又踏實的下屬很滿意;言語中流露出了舉薦之意——倘若不知道的人;必然會心懷嘀咕;須知宇文融自己也不過是從八品的監察御史;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卻自然而然。

兩人如此閒聊片刻;眼見得洛水之上鑼鼓震天;一條條彩舟猶如離弦之箭似的奮力划向終點;無論是百姓雲集的南岸;還是自己這些人所在的洛陽宮南城樓;歡呼喝彩此起彼伏;就連觀戰的李隆基也站起身來。

“對了;杜拾遺可注意到;今ri陪侍陛下觀瞻這彩舟競渡的;不是皇后;而是惠妃?”

除非是瞎子;否則決不至於忽視了這一點。可此刻宇文融一問;杜士儀便彷彿是才發現似的往御座旁邊掃了一眼;這才輕飄飄地說道:“想來興許是皇后殿下身體不適;這才是惠妃代勞。”

“宮中這種地方;病也不是能夠輕易病的。”

宇文融若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見杜士儀興趣不大;他便知機地另換了一個話題;又閒談片刻便笑吟吟辭去了。而他這一走;杜士儀換了個地方;又隨意和認得的寥寥幾人說笑幾句;待看著那中間一艘彩舟猶如離弦之箭似的直奔終點;他自然也和別人一樣撫掌讚歎。而與此同時;他的眼角餘光卻一直留心著宇文融;當注意到其與一個三十多歲有些眼熟的年輕男子並肩而立;彷彿相談甚歡;他仔細一回憶;終於想起了那人是誰。

那是李林甫

一場你爭我奪的彩舟競渡之後;群臣恭送天子回宮;繼而便各自回府。在這種端午佳節;除卻少部分運氣不佳的當值官員之外;其餘人都可以休假。作為時運不濟那少數人中的一員;杜士儀在這端午節裡回到門下省;卻是發現不但官員休假;門下省那數目高達上百的流外吏員;如今也同樣在放假之列;留守的加一塊;連十個人都沒有。

在這種時候;往ri也算是繁忙官署之一的門下省便顯得極其安靜;一間間往ri坐滿了人的屋子裡空空蕩蕩;唯有堆積如山的卷宗一如從前;而捧了眾多賜物跟著杜士儀回來的書令史安義跟著杜士儀進了直房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包袱放在了杜士儀的書案上;隨即有些殷羨地說道:“歷來賜物;中書門下向來第一;比尚書省那些尚書侍郎都更豐厚些。聽說每歲端午賞賜的細葛宮衣都是宮女親手縫製的;外間最好的裁縫也找不出那樣的好針線。”

杜士儀本沒在意那些賜物;見安義不住用眼睛去偷瞥那包袱;他不禁莞爾。然而;他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