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個平衡點,需要超高的智慧和手段,但誰又能保證,每一任聖人,每一任首輔,能有這樣的能力?

如鄭西元這般,想要在朝堂上壓制武官,沒到四海昇平、海晏河清的局面,在趙正看來有個卵用!此事其實說來話長,但最終的軟肋卻在於中央腹地過於虛弱,東南西北各鎮只要有叛亂,便能長驅直入。要不然,歷史上的大唐王朝國都六陷,天子九出?

如出一轍。

想要避免,除非削藩,架空邊州都督職權。但若是這樣做,大唐各邊又難以為繼。說來說去,這始終是一個難解之題,沒有數十年的努力,想都不要想,而且極其容易陷入內戰。

趙正對照著唐宋明清的歷史,一時想起了許多,心想鄭西元看上去也不是一個能擺平眼下局面的主兒,自己還是不要蹚渾水瞎摻和。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到底還是要邊走邊看。目前自己實力不算弱,一旦被鄭西元搞得朝堂生變,以涼王手握的河隴兵權,加上安西的趙吉利、北庭的乞力柔然、漠北的胡咄度,立於不敗之地還是可能的。

“元良……”趙金玉一邊走著,一邊聽身邊沒了聲音。回頭一看,只見趙正神遊太虛,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正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在想甚呢!?”

趙正擺了擺手,臉上露著詭異的笑,“沒,都是一些鏡花水月,莫名其妙的東西。”

趙金玉有些欲言又止,趙正看著他,說道:“我看你這一臉便秘的模樣,定是沒憋什麼好屁。有什麼需要阿兄幫你解惑的?只管說來。”

趙金玉“嗤”一下笑出了聲來,搖搖頭,說道:“元良這般說話,就讓我想起了在平涼之時。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岳丈如今考慮,想讓你入尚書省。”

“尚書省?”

趙金玉點頭道:“是。原本朝中宰執還有四、五位,慶國公告老辭相,那是兩年前的事了。他走之後,林仲辭相你也清楚。如今領三省的,便是鄭相。宰執之位多有空懸,能站在聖人跟前議事的,除了鄭相,只剩下一個尚書右僕射渠國公王治。”

“你不也是相公麼?”趙正打趣道。

“我?”趙金玉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不過是朝臣們恭維。御史中丞原本是不能入相位的,只是聖人賜了我同中書門下三品,才有了些許資格。畢竟我這個安國公的來歷,始終還是不夠光明磊落。安郡王雖然為我鋪了路,但在朝堂上的步履維艱,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說到底,還是我履歷不夠,位雖重,但人言輕。朝臣外表對我看上去恭恭敬敬,客客氣氣,背地裡卻滿是不屑。不像阿兄你啊,戰功彪炳,一旦入朝,誰人不服?”

“你這也太抬舉我了。”趙正“哼”了一聲,他怕是不知道鄭西元想要幹什麼,鄭西元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趕走在朝堂上與他意見相左的武將,直腸子一根筋屬於是。況且讓他趙正入尚書省,能做什麼?不過也只是為了培養一個與他鄭西元能坑壑一氣的同黨罷了。

復讀機,傳聲筒,這類傀儡活計,趙正不僅做不下來,還不願意做。

三品?很大麼?

“可兄長你這麼吊著也不是事啊!”趙金玉停在了恭禮門內,認真道:“你眼下只是一個營造使的身份,說起來是聖人欽點的,雖無品秩卻也無人敢得罪。但實際上這畢竟只是一個虛職。吉利留用安西已得朝廷認可,你掛著安西都護的名義卻難以再回到安西。河隴涼王一日不退,你便一日沒有好的去處。難不成,你真想等徐王兵敗,去劍南接他的位置?又或者,你甘願隱於這喧鬧的長安市井中?聽弟弟一句勸,入朝為相,雖也不能恣意妄為,自由自在。但遠比刀刀見血的戰場要更加適合你。兄長是不知道,我一個資質愚鈍的門外漢,孤身一人如今是有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