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長自知無可抵賴,頹然掩面,囈語般唸叨著:“我本沒想殺他,沒想殺他們……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都要逼我……”

然而他眼中的淚尚未落下,石破天就收到薛和沾的眼神,猛地抽出鞭子,一鞭下去,直抽的許文長大叫一聲,痛的整個人蜷縮在地,方才失心瘋般的哀怨恍惚情緒蕩然無存。

“還不從實招來!”

石破天這一聲爆喝有模有樣,震的薛和沾都有些耳鳴,他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卻在許文長看過來的瞬間正襟危坐,維持著大理寺少卿的威嚴。

果兒看的想笑,只得挪開目光去看許文長。

許文長結結實實捱了一鞭,只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他一個文弱書生,雖家境貧寒,卻備受父母疼愛,平日裡連手指都不曾破過皮,怎受得了這皮開肉綻的折磨。

一時間委屈和恐懼湧上心頭,不僅沒了方才情緒激動時的張狂氣焰,也沒了自憐自艾的膽子,只能一抽一抽地忍著眼淚將事情的經過合盤托出。

事情還要從許文長與秦長明的相識說起。

彼時許文長第三次落第,心中煩悶,恰逢書院幾名同窗相約遊學,他便求了父母,拿走了家中幾乎全部的積蓄,跟著同窗去遊學了。

許文長滿心以為,以自己的才學,此番遊學定能寫出驚才絕豔的佳句揚名天下,待遊學歸來,再次下場考試便能金榜題名。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過分殘酷了。

他們這種貧寒學子的遊學,與世家貴公子的遊學簡直是天差地別。

貴公子們有僕從有車馬,走到哪裡住的都是上好的客棧,吃著最好的酒樓。得閒便在各處登高吟詩,夜裡還有美酒佳人相伴,處處留情。

而許文長等人卻幾乎是風餐露宿,買不起好馬,租馬又不划算,許文長還要面子不肯騎驢。他們除了偶爾出錢搭乘過路商隊的車馬,就全靠兩條腿,許文長鞋都走破了兩雙。

為了省錢,更是時常借住夫子廟。食物也大多是粗硬難啃的乾糧,僅可充飢,毫無美味可言。

在這樣的勞累中,許文長連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思都沒有了,更遑論寫詩。

待行至黔中道貴州府,許文長因腳上磨出了血泡,死活要留在夫子廟休息幾天,與同行的同窗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那幾位同窗對弱不禁風滿口抱怨的許文長忍耐已久,在這次爭吵後乾脆與他分道揚鑣,將他一人留在了夫子廟裡。

沒了同窗,許文長又懶,啃完了乾糧餓的發昏,見夫子廟附近有條河,便想去抓魚果腹。

奈何他四體不勤,非但沒有抓到魚,還失足跌落河中,險些淹死。

也就是這時候,他遇到了秦長明。

秦長明那日是去山中尋找適合製作傀儡的木料的,木料沒尋到,卻在河中救下了許文長。

許文長本就餓的頭暈目眩,加上嗆了河水,醒來見到捧著一碗熱粥的秦長明,一時間萬般委屈湧上心頭,含淚吟詩一首,直把秦長明誇做了河中神女,感嘆遇到秦長明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秦長明自幼以男兒身學習幻術,為避免被人發現端倪,她幾乎很少與人接觸,這還是第一次,有個男人知道她是女兒身,還如此稱讚她。

且秦長明身邊的男性不是匠人就是幻師,極少接觸文人,普通百姓對文人本就有種莫名的崇敬,何況對方還對自己如此熱情溫柔。

秦長明自然不知道,許文長如此對她不過是為了有個人照顧自己。

他一路風餐露宿受盡苦楚,猛地有個女子願意為自己洗衣做飯,且這女子還頗有幾分姿色,雖沒什麼才學,不能與他吟詩作對,但勝在話不多。

荒山野嶺之中,被同窗拋棄的許文長正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