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二年夏,天下大稔……”

——《正唐.興慶中興》

六月,涼州進入初伏天氣。

但其實大漠裡的熱浪早在五月中就翻越了祁連山脈,跨過了玉門關,從漠北與河西吹上了黃土高原。夜晚雖然仍有寒意,但白天的氣溫卻已上了一個新臺階。

趙正揮汗如雨,將挑選過的黃豆裝袋紮緊,然後裝在了馬車上。

趙金玉在一旁與古縣丞對完了數,恭恭敬敬地交了一筆種子費。

古縣丞把錢丟進了箱子裡,隨口道:“元良,你們要這麼多菽種,下半年不過了全種豆子”

趙正擦了一把汗,搖頭,“不影響,剛開的荒地收成不行,種一茬糧就已經是勉為其難了,再勉強去弄那便真的是浪費人力物力。而且今年看架勢是個豐年,村裡交完了稅,剩下的米糧吃到明年不成問題。”

老古便笑道:“你們平涼財大氣粗的,倒是不愁!”

趙正嘿嘿嘿地也笑了起來,涼王殿下半個月前讓人送來了一車銅板,堆在祠堂裡,跟座山似的。要說震撼還是真的震撼。

押送賞錢的右武衛喝水的時候眼睛都沒敢離開那堆銅錢,直到雙方交接點驗完畢,那隊正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恭敬地遞給了趙正。

“涼王殿下原本是要親自來的,無奈就藩開府事多,就派了我等前來護送,這封信是涼王殿下親筆所寫,里君還請細閱。”

趙正展開那羊皮紙卷,只見其上滿滿當當地寫了數百字。

趙正大概看了一眼,趙碩的大概意思是這次回京確實是為趙正請了功,但礙於朝堂的複雜形勢,所以這功績沒法以戰功量度,只能以翔鸞閣的名義表彰,區區十萬貫,希望趙正不要介懷等等等等……

“十萬貫吶……”老古插著手使勁地眨眼睛,一臉的羨慕表情,長嘆一口氣,道,“涼王大手筆啊,這哪裡是賞賜,這是要買人啊!”

趙正把最後一袋黃豆種子抬到了車上。

誰說不是呢。

受朝廷賑濟影響,蒼宣糧價在五月大幅下降,從每鬥八十三文掉到了五十文。眼看夏收將至,市面上糧價再次跳水,鬥米不過三十八文,等夏收過後,怕是要跌出眼淚來。

在以糧價定物價的時代,能一口氣買下二十多萬石糧食的十萬貫錢,怎能說不是一筆鉅款

對於平涼的泥腿子來說,這十萬貫跟天文數字一般。

趙正拿著錢,其實心裡也十分地忐忑。老古沒說錯,趙碩確實點了名讓他去涼州,做他的幕僚。但趙正以平涼為藉口,委婉地拒絕了。

至少現在不行。

二月的時候,為了擋住吐蕃人,平涼村的土屋子被他推了一大半,遍地廢墟便是到了六月都還沒清理乾淨。

他新造的磚窯連軸轉了三個月,後山都被平涼人砍禿了,可磚窯的產量還遠遠不夠給全村人蓋火磚房。

更別說趙正還在規劃豬圈,垃圾池。他原本還想弄條深埋的沼氣管道,但一想到這年頭用火極不安全,沒什麼防範措施,萬一誰家沼氣池炸起來,怕是方圓幾十米都要上天,想了想還是算了。

如今平涼的景況和一個月前又不一樣,拒馬溝回填為地基,其上變成了高一丈,上寬八尺,下寬一丈六的防護牆。祠堂也翻修了一遍,全磚石構築,擴建了一倍,還設了角樓,成了名副其實的堡壘要塞。

一般的軍鎮,怕是都要相形見拙。

無他,平涼人被吐蕃人嚇著啦,怕他們不甘心再來尋仇。

一村老少幾百口,多少還是讓趙正操了不少心。

回平涼的路上,趙金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趕著馬都險些把車翻到溝裡去了。

趙正趕緊讓他到車裡去坐,自己親自上